众人面面相觑,均感这二人虽是敌国之人,倒也英勇大义,遂草草挖了个坑,将二人埋葬。众人均觉今日虽将奸细铲除,却无人有丝毫喜悦之色,那田见广身亡固是一方面,众人想的更多的却是那僧人,直觉那僧人武功高强,似是太原当地人氏,却又为何甘于做那满清鞑子的奸细。若果有这般高人相助鞑子,那大明江山岂不更危?
此时天将尽黑,早有人在附近村庄觅得马车,让李思竭、绝尘二人座于车中,一行人向城中行去。李思竭座于马车之上,兀自忆起那僧人。那人武功高强自不必说,只是他所使手法和本门如出一辙,出招之际亦更是狠辣了三分,这却又是何故?难道这僧人亦是和本门有所渊源?
他本以抑制自己不再去想打探本门来历,然则突然见到这僧人所显身手,好奇之心却是更甚。但想了半天,依旧理不出头绪。却见那绝尘正在沉思,显是有甚心事一般。他不觉颇为奇怪,这绝尘竟然亦有得心事,这倒是奇了。
他缓缓走向绝尘面前,见他无丝毫反应,把手探向他面门晃了几晃,仍未见有反应,却见他面色更为凝重,更隐隐生有惧意,难道他被今日那僧人吓傻了不成?但又想到这人胆大之极,又岂会因日间那僧人而惧怕?想是他和日间所见那僧人必有渊源。
他瞧的绝尘出神之际,暗自想到,自识得他以来,他对自己处处关照,自己开心与难过之时,他都陪得自己共同面对,自己却从未关心过他,他的出身来历,自己更是未曾问及。更是多次讥笑与他,倘若他真和日间那僧人有甚瓜葛,自己即便粉身碎骨亦当助他一臂之力。又想到自己二人和那僧人武功相差太远,日后若有的空闲,须当勤练功夫才是。想到此处,又暗自运气练功,气力果真又恢复不少。
过了良久,绝尘才回过神来,看到李思竭正关切的看着自己,他颇是感动,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刚才不知怎地,想到那僧人,竟似做梦一般。”
李思竭疑惑的问道:“你识得他?”却听得绝尘道:“是的,那时我还小,大概只有七八岁,这僧人曾上普陀山找过我师父。”
李思竭闻言一怔,暗自想到,原来他是来自普陀山,《普陀山实为道家名山,在此有所改动》但普陀山出家僧人武功虽是不错,但却未曾闻得有甚出名人物,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之故?又想到普陀山戒律极严,又岂会有他这般酒肉僧人。
正疑惑间,却听得绝尘道:“我师父只是在普陀山挂名出家,不受普陀山拘束。”李思竭恍然,想必以他师父武功,普陀山诸僧人又岂能约束得住。
绝尘继续说道:“我自小便随我师父居住在普陀山群岛之中,只是和普陀山僧人相距颇远,自我记忆起始,师父对我特别凶狠,更有数次欲杀了我。他可不是吓唬我,而是真的要杀我,因为我是他仇人的儿子。”
李思竭听到此处大奇,既是仇人的儿子,为何还要收为徒弟?既以收为徒弟,为何又要告知真相,更扬言要杀了他呢?但看到绝尘那般怪异的性格,亦即释然,想必他师父亦是跟他一般奇葩。
耳边却又闻得绝尘声音继续传来:“直到那年,日间那僧人到得普陀山中,那时我还小,许多事情还不明了。只隐约记得那日那僧人与我师父二人谈了许久,似言及岭南桃花坞之事,最终二人争吵并打了起来。那ri他二人打了许久,我师父最终不敌,那僧人就此离去。其后师父便出了一次远门,却把我一人留在那岛上。”
“那年,我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每日夜间便听得岛内四周波浪汹涌,似要随时把房屋冲走一般,又时有夜猫啼叫之声,我更怕那海中水怪将我一口吞了去,白日里,我又要忍受腹饿肚饥,冷暧交加之苦,那一年是我恐怖的一年。”
李思竭瞧他说到这儿,面色苍白,瑟瑟发抖,以他这般武功,显是想到那年恐怖的情景,又想到寻常儿童在那孤岛之中,莫说渡过一年,即便一日亦是也难。又想到他疯头楞脑的,显是那一年受到环境刺激所致。他心中一酸,将绝尘拉至怀中,岂料绝尘到得他的怀中,竟似孩童般痛哭出声,显是心情激动之极。
李思竭轻抚绝尘背脊,以示安慰。绝尘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接着说道:“也就是那一年,我饿了便捉岛上的鸟儿或水中的鱼儿来食。如此过了一年,却见师父回来了,他回来之时,架的一艘小舟,划到岛上之时,人以经昏迷过去。”
“我将师父拖回房中,瞧的师父浑身是伤,似是随时便欲死去一般,心中本是痛恨他之极,但见到他那般模样,却又害怕之极,生怕他就此与世隔绝,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幸得我独自在岛上居住一年,敷药裹伤、烧烤烹调样样皆熟,服侍了师父一日一夜,师父方始醒转过来,他醒转后第一句话,便是让我改了称呼,不能再以师父相称,而是要叫他父亲。”
“我虽将他救醒,但对他痛恨之极,又岂能改口?他却也不再强迫,而是看向我的眼神却甚是柔和,再无以前那凶狠的神色。过得数日,他身上的伤渐渐好转,我却愈来愈怕,怕他伤好之后,对我拳脚相向,或是置我与死地,岂料他那次伤好之后,对我神色大变。有时我做错事后,生怕他就此责罚我,却见他问明原因后,若觉得我做的事有趣,更会和我一起玩耍,只有我再贪玩或偷懒不练功的情况下,师父才会对我责罚,但即便责罚,亦无往日那般凶狠。对我的态度,竟似亲生父亲无异。”他言至此处,嘴角亦是露出笑容,想是忆及那段天伦之乐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