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赖大讲述了可人家中发生的惨案,一时惊痛交加。
大哭了一场后,贾母便叫赖大娘去赵姨娘房里将她捆来,亲自审问了。
赵姨娘自是抵死不认,还反咬一口说可人和她哥哥赵国基之间本就有奸情,今见事情败露,这才要杀了赵国基,不想却误杀了赵母。赵父为报杀妻之仇,更是半点错处也无。
“老太太,咱们一般都是七八岁起就在您跟前儿伺候着的,您为何单单信可人却不信我?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哪里知道可人那丫头背地里勾三搭四,和先珠大爷就不清不楚……”
赵姨娘话未说完,贾母便叫赖大娘道:“还不给我掌嘴!”
赖大娘上前去连扇了赵姨娘四五个嘴巴子,打得她再不敢胡说八道,趴在地上呜呜直哭。
“打量我像你那耳根子软的糊涂爷,也是你几句话便能哄过去的?你也知自己和可人自七八岁便长在一处,一向姊妹相称,那你便是个畜生,也不能这样歹毒,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姊妹!”
赵姨娘只呜呜哭着,却也不敢再诬告可人,便又把一切都推到了赵国基身上。
赖嬷嬷在一旁啐道:“好一个干净人儿。我且问你,假充孕妇的那个妇人,可是你身边丫头小喜儿的娘家嫂子?小喜儿已经招了,她收了你两根银簪子,便依你吩咐叫她嫂子装孕妇诓可人说腹疼,可人这才好心扶着她回家的。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赵姨娘听到这话,一张俏脸白了又青,复又磕头道:“我是给了喜儿两根银簪子,原是给她庆生的。至于什么孕妇带可人去了哪里,怕是她和我哥哥私下里商量的事情,我着实不知情。”
赖大娘见她还百般狡辩,便要上前再去打她。
贾母开口道:“不用再打,只将她绑了,和她爹并那畜生哥哥一处送官作罢。”
赖嬷嬷听见“送官”二字,心中打了个突,认真瞧着贾母问道:“这,老太太?”
“报官!我不过才丢手几年,咱们府里竟也成了这幅乱象。是该下死手整治整治了,不然这些个下作宵小竟真不知天理王法为何物了!”
赵姨娘吓得瑟瑟发抖,扑上前想要抱住贾母的腿求饶,却被赖大娘眼疾手快拽着头发一把拽了下来。
赖嬷嬷望着贾母仍有些踌躇,却不知该不该再劝劝她。
这时,外头丫鬟报说:“二老爷、二太太来了。”
地上的赵姨娘顿时面色一喜。
贾母嗤笑道:“他纵来了又如何?”
深秋时节,贾政二人却都走得满头大汗。
他们进来后便先给贾母跪下磕头请罪,王夫人颤声道:“还请母亲责罚媳妇。都是媳妇没有管束好下人,倒叫母亲跟着受惊了。”
贾母瞧了瞧一旁缩成一团,却仍不忘拿眼睛求贾政的赵姨娘,心头一阵火起,遂怒道:“你屋里的人,你却管不好。又叫我如何放心将家交给你?”
王夫人听出此次贾母是动了真怒,便接连磕头,不敢再言语。
贾政在一旁跪着道:“王氏老实,也一向才干有限,管家之事,母亲慢慢教她便是,切莫因此生气,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王夫人心下顿时大恨:那祸秧子赵姨娘难道不是他们母子塞给自己的嚒?此刻出了事,却又怨她没有管家之才?
她虽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来。
贾母气得恨恨问贾政:“这仅是管家疏漏之过?可人一条命就此没了!你倒教教我,要我如何教你媳妇,才能叫她再活过来?”
贾政道:“母亲息怒。不过一个小婢子,没了便没了,儿子再给母亲寻好的来就是了。母亲莫再为她伤心动气才是。”
贾母听了这话,又是恼怒又是伤心,落泪道:“一个小婢子?你们整日里忙着仕途经济学问,再不就呼朋唤友饮酒作乐,只嘴上孝顺来孝顺去,行动上又何曾将我老婆子搁在前头一刻?正是这个小婢子,日夜守在我身边,伺候我吃喝睡觉,体贴我头疼脑热。你现却如此说她,真真儿是铁石心肠也不过如此了……”
贾政听了惭颜道:“是儿子说错话了。儿子也是忧心母亲……”
王夫人擦着眼泪道:“老爷也是一片孝心,还请母亲节哀。”
贾母摇了摇头道:“孝顺不在这上头。你们若真孝顺,就绑了这贱人一家子送官,还可人一个公道,也好叫我心安!”
赵姨娘自贾政进来,便一直给他递眼风,楚楚可怜地抽噎着。
见贾母如此说,她便“嘤咛”一声,泪如雨下,冲贾母跪拜道:“老太太还是不肯信我?那也不用送官,只拿条白绫也罢,给包砒霜也好,奴儿干干净净去了,再不碍老太太的眼!奴儿倒不是顾惜自身,奴儿是怕经了官府反带累了老爷的官声,也带累了太太、老太太的贤名!”
贾政见赵姨娘一行说一行哭,双目含情带怯望着自己,便心疼极了。
王夫人拧着眉毛死瞪着赵姨娘,暗自骂她没脸皮的狐媚子。
贾母冷笑道:“如此,我便成全了你这一片孝心。赖家的,也不需什么白绫、砒霜,你现去外间找把大铁剪给你们姨娘,就让她学着可人,也尝尝那铁剪入喉的滋味!”
赵姨娘大惊,眼见着赖大娘真去寻了把大铁剪,吓得胡乱摆手冲贾政哭道:“老爷,老爷救救奴儿!奴儿死了是小,老爷且想想探丫头,想想环哥儿,他们长大后,又该如何思量自己的亲娘?”
王夫人凉凉道:“姨娘毋需担心,他们自有我这个嫡母照应,必不会受一丝委屈连累。”
这时,赖大娘便将手中铁剪张开,往赵姨娘怀里戳去。
赵姨娘张着双手惊恐拦着,她甫一碰到冰凉的剪刀利刃,便吓得立刻缩了手,哭得一张俏脸都扭曲成了恶鬼模样。
“你方才不是还有孝心为老太太、太太并二老爷打算么。怎么,死到临头,你那王八脖子倒缩了?你想想可人吧!”
赖嬷嬷在一旁嫌恶地看着赵姨娘。
贾母挥挥手道:“快把她绑下去送官,莫叫我再见到她。”
赖嬷嬷便叫外间的婆子进来押着赵姨娘就往外送去。
赵姨娘死死抓着贾政的袍子边儿,哀哀望着他。
贾政嗫嗫嚅嚅,看着贾母道:“母亲,家丑不可外扬,送官实非智选。她也知道错了,儿子回去定会严惩她!”
贾母不理,仍旧叫婆子们拉赵姨娘去送官。
贾政无法,并不敢违逆贾母,只得和赵姨娘道:“你惹了老太太生气,原该受罚的。此番送官也好,你自可在衙门里辩个清白,也好叫老太太消气并对你改观。若你果然是个好的,我到时再接你回来。你且去吧。”
赵姨娘听见贾政这番话,直如五雷轰顶,恨不得咬牙骂他个狗血淋头。
她心知贾政是靠不上的,送官又哪里还有活路,于是就生出了同归于尽之想。
“老爷,莫忘了你曾和我说过什么?”
贾政只当她是指那些情热之时的山盟海誓,遂羞恼甩袖道:“无知妇人,我又能和你说什么?”
说着,他便使眼色叫仆妇赶紧将人拖下去。
赵姨娘见此,便气急败坏挣扎着尖声叫道:“没死!海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