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夫人如何了?”
“好,夫人很好,老太太放心吧!”
贾母问完话,喜得歪头朝接生婆怀里的小小襁褓看去。
映着缎子的红光,只见襁褓里的新生小儿不似寻常婴孩那样粉红皱巴,一张雪白莹润的小脸圆似满月,一双黑亮有神的圆眼睛正眨着疑惑的光芒,似是对眼前的一切都有着无尽的好奇。
见贾母低头笑着去逗他,这孩子竟笑了一般咧了咧粉红的小嘴。
“咦?”
贾母忽然瞧见小婴儿口中像是有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颤,吓得赶快叫可人轻轻捏着小儿的两颊,叫他张开嘴,仔细查看。
“哟,这是什么!”
一旁的接生婆大着胆子把两根手指伸进婴孩儿口中,竟是夹出小指肚大小的一块异物。
“是玉!”
可人惊奇说道。
“呀,这上头怎么还有字儿!”
接生婆也惊叫着。
贾母闻言大惊,随即眼神如有实质,盯视着眼前的接生婆。
她实在是怕了,当即怀疑是有什么阴谋。
贾政这时接到信儿,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众人便把这一小块雀卵大小的莹润玉石用帕子衬着捧给他看。
贾政虽心中叹着“子不语乱力怪神“,但是拿到玉石后也连呼“奇哉怪哉”。
他凝神去看,只见手心这块石头大小如一小雀之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上有五色花纹缠护。
最奇特的是,玉石正面镌刻有篆文: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背面篆文则为: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政将那些字念了出来,贾母一时怔然。
众人七嘴八舌连连道贺。
“再没见过这等稀罕事!到底是国公府的贵人!恐怕是哪方了不得的神仙人物托生的,也未可知呢!”
“老太太,这是祥瑞之兆啊!”
贾母回过神,一把拨开众人,托着那块宝玉进到产房,递到王夫人眼前叫她细看。
王夫人也惊喜交加。
“真不是旁人放进孩子口中的?”
“母亲,咱们家的人都仔细检查过那些接生婆子的周身。我身边周瑞家的又带着人死死盯着,别说塞块玉石,就是一粒米,她们也没机会塞给我儿。”
王夫人躺在产床上,虽是产后体虚,但也斩钉截铁表示,此玉恐怕就是“天物”。
贾母低垂了头,看着手中的玉石,默想着,这样稀罕事体,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宽慰了王夫人几句,就叫人将孩子抱来,放在王夫人身边,叫她们母子先好生睡下。
谁知小婴儿却一直哭闹不休,换了几个奶娘都不顶用,就连王夫人亲自解怀都安抚不了他。
眼见那孩子哭得满面通红,气噎大喘,众人顿时急做一团。
好一会儿,贾母才想起自己手心握着的那块玉,便将它重新搁回婴儿的襁褓中。
说来奇怪,通灵宝玉一回到身旁,那孩子就砸吧着小嘴儿安静吸吮了几口奶,然后沉沉睡去了。
自此,贾母才开始相信这是天意。
“既如此,就叫他宝玉吧。顺应天意。但愿如那通灵宝玉所言,能保佑这孩子仙寿恒昌。”
贾母发了话,叫赖嬷嬷告之家下众人,日日都要叫上宝玉这个名字几遍。
“名字太金贵了。需得众人多叫叫,踩得实了,孩子根儿能扎得深些。”
众人见贾母如此说,便都争相喊着小公子的名字,说宝玉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寿双全。
……
“真是老天有眼!二姑奶奶总算是得了福报!虽说珠儿……但新得的这个哥儿,也是难得的好!最稀罕还是他落草时嘴里衔着的那块玉,老爷可见了没?上头还刻着字儿呢,人人见了都称神奇!”
王子腾夫人牛氏一边伺候丈夫更衣,一边说个不停。
今日,贾府为二房的宝玉小公子举办了简单的洗三礼,众亲戚们对这个衔玉而生的小爷都好奇极了。
王子腾初时和贾母一样,以为这纯属人为,但他见了王夫人后,见妹妹不似作假,却也是将信将疑起来。
世间事无奇不有,说不得这也是贾家的造化。
王子腾想到这里,便撂开不理,只是特别交待了王夫人,现在朝堂局势仍旧不明,还是不要过分渲染宝玉的出生不凡为好。
让王子腾头疼,撂不下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摘星台惨案后,西洋小子比尔一度消失。
就在王子腾等人以为他死在大火中时,薛號却急慌慌跑来说,这小子又出现在了中京。
最诡异的,是荣国府史老太君身边的赖嬷嬷亲自请托了薛號,让他奔走着,把比尔安置在一家西人教堂的。
王子腾和刘襄、薛號等人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比尔是如何逃出大火的,他背后究竟是谁,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薛號甚至提出一个猜想,他认为贾珠恐怕就是比尔救出的。
虽然贾母等人语焉不详,但还是透露过贾珠能死里逃生多亏了一位小恩人。
“摘星台当夜的情形咱们都是知道的,珠大爷坐在最里头,本无生还机会。再者说,就算他们侥幸逃出大火,那悄无声息逃出皇宫却是难于上青天的!这个比尔却能办到,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纵火的人是一伙的。唯有这样,他才能窥得先机或得到帮助,从而救下珠大爷。”
刘襄的分析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纵火之人无疑便是顺王,如果比尔背后之人是顺王,那他之前打探鲲皮锦,想借此打击王、贾两家,进而削弱国公一派,这就顺理成章了。
“可他若是顺王的爪牙,又为何救珠大爷?”
薛號疑问道。
“取信贾府?打入内部?”
刘襄猜测道。
王子腾摇头。
“是我想错了。仅仅告发珠大爷死遁一事,就能钉死荣国府了!不必费心和一个小丫鬟来往频频。如果图谋更大,也不该盯着贾家。救了镇国公家的公子然后再告发,不是更能折断太后的臂膀?”
刘襄继续推理着。
“救珠儿,对贾家只有利。”
王子腾也断言道。
“如此,那比尔就不该是顺王指使的。可他若不是,那他如何能把贾珠从皇宫救出?”
薛號皱眉道。
“皇上!”
王子腾猛地站起,悚然惊道。
“不会,不会!老爷勿惊!若比尔是皇上的人,那他又怎会替贾府做事?”
王子腾听了刘襄的话,坐下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糊涂,因心虚,便多疑!”
薛號和刘襄皆垂头不语,良久,他们才又开始重新讨论起来。
“对方似敌还友,云山雾罩,咱们看不懂啊!”
“比尔现在仍旧和那小丫头鸳鸯来往密切,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随着薛號和刘襄的连续发问,三人的分析再次进入了死循环。
王子腾首次想到,会不会是他们从头开始,就在“猜笨谜”,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
“凤丫头,仍盯着。”
王子腾吩咐着刘襄。
刘襄和薛號都表示,也只得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鸳鸯和比尔知道他们这抽丝剥茧般的“缜密”推理,大概也会佩服对方的想象力。
要是鸳鸯知道天朝有许多热衷于胡猜笨谜的“索隐派”红学家,也是这般抽丝剥茧般缜密推断出了许多红楼“惊天大秘密”,大概会引荐他们来和王子腾三人围炉座谈。
所谓索隐派红学,用来写写同人小说就好了,认真拿来当学问做,只会和王子腾等人一样作茧自缚。
鸳鸯这会儿自然不知道有人在猜笨谜,还瞎琢磨她和比尔之间纯洁的男女关系。
她正跟着贾母,在小宝玉的身边瞅来瞅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