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所说养小叔子一事,贾蓉影影绰绰知道,他恐怕在骂自己的祖母和西府赦大叔爷之事。
可这爬灰一事,却又是在骂谁呢?
不管是逝去的亲母,和如今的继母,都断不会和祖父有何瓜葛,只因敬大老爷压根儿就不在府里待,早便一心修道去了。
“难道?”
贾蓉想到了可卿,心中顿时像被寒冰浸过一般。
待众人散尽,贾蓉悄悄去寻了被捆起来的焦大,从他嘴里套出了天香楼一事,贾蓉登时气得五官扭曲,浑身颤抖,他恨不得即刻便手剥了可卿这个**的皮。
贾蓉怒发冲冠地一路跑回了自己院里,进了可卿屋里后却见无人,拽着小丫头宝珠就问:“你们奶奶呢?”
宝珠被贾蓉的神色吓坏了,她一向机灵,便猜到了恐怕是那件事露了出来,吓得不敢说实话,只摇头说不知。
贾蓉将宝珠搡到地上,扭头又往尤氏屋里寻去了。
宝珠从地上爬起,赶忙一路小跑,去内院仪门处寻小厮问贾珍的去向,只说是尤氏要找,小厮回说贾珍在外间客堂和冯家老爷吃酒说笑呢。
宝珠气喘吁吁道,快叫老爷去太太那处,就说小蓉大奶奶不好了。
小厮听了也唬了一大跳,赶忙跑去报给了贾珍,贾珍一听可卿不好了,连声问如何了,见那小厮说不出个所以然,一脚就踹开了他,慌得连客人都撂下,急冲冲进了仪门。
宝珠一把拽住他,三言两语道:“老爷,大奶奶无事,是去了园子里的暖房守着那盆昙花去了。是蓉大爷,他恐怕是知道了什么,疯了一般四处寻奶奶,现在太太屋里呢。我怕大爷会和太太说……”
贾珍一惊,复又怒道:“逆子!纵知道了又如何,他这般作为,又将老子我放在何处了?”
宝珠低头不敢言语,贾珍扔给她一个荷包道:“你很好。且去寻你们奶奶,莫叫她知道,只想法子叫她在暖房安心看花,等我叫人去叫,再让她回屋歇息去。”
说完,贾珍便先回了外间,给来客告了罪,只说是内宅家眷忽生急病,来客便慌忙告辞了。
贾珍转身去了尤氏屋里,却不见贾蓉在此,问了尤氏两句,尤氏笑说:“蓉哥儿方才也不知撞了哪路子邪神,急匆匆过来寻他媳妇,见不在,就又一阵风样卷着跑了。他们小夫妻倒真个儿如胶似漆,一刻不见竟就如此慌张了。”
贾珍跟着笑了两声,便说他外间还有客,便匆匆又往园子里寻贾蓉去了。
原来贾蓉心中惊疑,以为可卿又去了天香楼,遂直奔那里而去,再次扑空之后,他一腔怒火叫冷风一吹,冷下了几分,却又迎头撞见了来寻自己的父亲贾珍。
贾蓉不意突然撞见贾珍,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他竟先生出了慌乱和羞耻,扭头就想躲起来。
贾珍在后头喝住了他,冷笑道:“蓉大爷!你这是做什么去?可是要去官府告你老子去?”
在贾珍喊出那句“蓉大爷”时,贾蓉就吓得转身跪在了地上,待贾珍说出“告官”之话,贾蓉更是磕头不迭,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给我好生跪着。看来上回那次跪,却没叫你跪出个明白。”
贾珍说着,想起贾蓉曾染指可卿,他便气得上前去,一脚将贾蓉踹倒在地。
贾蓉半点也不敢反抗,自己爬起身来,仍旧跪在那里,只是呜呜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去?我如何会有你这般没囊气,没骨头的儿子?实话与你说去,你那媳妇,原是我早便爱上的,不过是怕委屈了她,这才与你做正妻。只以后,你却要好生敬着她,若叫我再知道你对她有半分不尊重,可仔细你的腿!”
贾蓉叫贾珍说的五味杂陈,又是怒,又是羞,但最终却都咽了下去,无声无息磕了个头。
“还有,太太那处你若敢胡言乱语,也是一样!”
贾珍冷冷道。
贾蓉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起,却也不敢反驳分毫,只是眼珠一转,开口哭道:“儿子的命都是父亲给的,父亲开口,儿子再不敢有一丝违逆。只父亲却不知,天香楼一事,早已被焦大嚷嚷得尽人皆知,不然,儿子何以知道了?父亲若不信,只管去问门房上的人,连那府里琏二婶子和宝叔,都听见了……”
“什么!”
贾珍背后出了一层薄汗,叫贾蓉起身,同他原原本本说起了方才之事。
“呵!不过是一句没影儿的醉话……”
人尽皆知的事,贾蓉不敢添油加醋,贾珍听了全部,这才放下了心。
他想了想,终究是忿恨焦大多事,于是同贾蓉道:“他不是爱喝酒?去,叫人按住他,狠狠给我灌去,灌死了事!”
贾蓉颤声道:“父亲,好歹是老仆,叫旁人看着不好。”
贾珍睨了他一眼,一巴掌扇了过去,气道:“你老子叫人骂到了脸上,你竟还替那贱骨头说话,难道你老子是那下贱老仆!”
贾蓉捂着脸,慌忙点头道:!儿子错了,父亲息怒,儿子这就去办。”
不说贾蓉如何拿酒生生灌死了焦大,只说贾珍志得意满,只觉此事之后,他和可卿二人便再无阻隔,尽可整日相亲相爱,厮守终身了。
……
宝玉自结识了秦钟,便一颗心都挂在了秦钟身上,缠着贾母,叫她同意了秦钟也在贾家家塾附学。凤姐儿也爱秦钟那孩子的品貌一流,且看在可卿的面子上,遂也哄着贾母,又去东府吃了一回酒,当面应下了秦钟上学之事。
可卿一时心内高兴,便也心结暂掩,一日日地倒多了几分笑颜。
贾珍瞧在眼中倒着实欢喜,便又赏了贾蓉两个美妾。
展眼儿便翻过年去,春去秋来,又到赏月团圆之夜。
贾母带着两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聚在了荣国府,高高兴兴吃了一顿团圆家宴,直至月上中天,贾母实在撑不住,这才陆续散了,各自归家。
尤氏多喝了两杯,双颊绯红,但见贾珍还要留在外院跟一众爷们儿继续高乐,她便也不理会,自回房中歇下了。
贾蓉被贾珍叫了过去,只叫他陪客,继续喝酒玩乐,自己却言说酒醉难熬,要进去略歇一歇再说。贾蓉心里明白,按下耻意羞愤,笑着应下了。
贾珍这大半年来,多次寻机,却都不得亲近可卿,皆因可卿每每拒绝,除了晨昏定省,其余时候一概都躲了去。
这晚月色尤其撩人,贾珍在荣国府家宴上的得空便偷看可卿一眼,却是越看越心颤。
都说酒是色媒人,贾珍借着酒劲儿,竟就不管不顾往可卿院儿里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