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你我这一双未亡人,没得在席上赖着,反坏了这份胜贺之喜。咱们还是向太后告罪,早些归家的好。”
忠仁王妃瞧着梁氏水润的脸颊,丰腴的腰身,便觉一股恶气冲上心头,她强压着冲忠慎王妃冷冷说道。
忠慎王妃则哼了一声,瞪着梁氏道:“该走的却不是咱们。国无英雄,竖子逞能,咱们走了,倒便宜那没人伦的独在此处好吃好喝嚒?”
夹在二人怒火中的梁氏只垂首不语,全当过耳邪风。
但忠慎王妃哪里肯善罢甘休,又乜斜着她嗤笑道:“果然是个不中用的软蛋。整日伴着只恶狼,竟也没学会呲牙?”
“哼,她家那只哪里是狼,不过一条被太后娘娘打断了腿的恶狗罢了。”
梁氏可以忍受旁人辱骂自己,却听不得两位王妃如此辱及自己夫君,不由便抬头回道:“王嫂慎言!妾身王夫方才杀退国敌,乃万民之英雄,社稷之功臣,岂容无知妇孺随意言语诋毁?”
忠慎王妃见她还敢顶嘴,登时大怒,扬手便将手中酒盏狠狠砸了过来,梁氏不防她竟敢在太后殿中失态至斯,一时躲避不及,额头顿时被砸得青肿一块,身上也被淋了一些紫红色的葡萄酒渍。
场内还坐着后宫嫔妃数人,此时皆停下宴饮,瞧着这边失色凝望。
太后却恍若不闻,仍歪头和一旁的柳贵妃不知说着什么,二人言笑如常。
众人见太后如此,也都当任事皆未发生,接着饮酒赏乐,就连殿内乐师舞伎都没停下来一刻。
梁氏羞愤欲死,却也不敢丝毫动作,只捂着额头连连垂泪。
忠慎王妃和忠仁王妃顿觉扬眉吐气,又接着好一番奚落辱骂。
皇后终是觉得不妥,起身禀告了太后,要领梁氏下去,以便让太医查看。
太后不悦道:“当此举国欢庆之时,瞧什么太医?没得晦气。”
皇后只得重又坐下。
夹在两位王妃的唇枪舌剑之间,梁氏又不敢再加反驳,实在难以再坐在堂上,便起身告罪欲去更衣。
太后笑了笑,摆摆手放她去了,自始至终却没正眼瞧她一下。
梁氏出了正殿,左右也寻不到自己带来的嬷嬷、内侍,只得跟着太后宫中两位宫女到了偏殿后头的香室内出恭。
梁氏进了香室,颓然坐在一架百鸟朝凤屏风后头的描金红木恭桶上,掏出帕子轻轻沾着额头的伤处,咬着嘴唇忍着疼痛。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谁?”
梁氏喊了一声,却不见那两个宫女答话。
“来人呐……”
一股恐惧的颤栗顺着梁氏的双脚爬上了她的后脊梁骨,她起身扶着屏风,颤声叫道。
香室的小门处,却转进来四五个内侍,皆绷着脸,一言不发。
“大胆奴才!还不退下!”
梁氏惊恐喊道。
为首的两个内侍迅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加快脚步,蹿上前来一把将梁氏单臂勒住,另一个也快步上前来,将手中的厚布帕子死死捂在了梁氏的口鼻之上。
后头几人也都围了过来,将梁氏牢牢按坐在了恭桶上,压住了她的手脚,最后一人掏出了一条白绫,死死勒住了梁氏细细的脖颈。
绣满百鸟朝凤的描金檀木座大屏风后,梁氏拼命挣扎的一双腿脚,终是软软瘫在恭桶下,一动也不动了。
几个内侍试了试,确定梁氏没了呼吸、脉搏,便取下白绫收回怀里,又解下梁氏腰间系着的汗巾,抛在了恭桶上方的横梁上,打了个死结。
几人动作迅速而沉默地搬来屏风外搁着的一只绣春凳,一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只扁酒壶,里头装满了慎王妃先前洒在梁氏身上的那一种葡萄酒。
那人将酒稍稍滴在了梁氏鞋面鞋底一些,然后拖起她的脚,重重按在绣春凳上盖着的蜜合色织锦垫子上,接着,他确定梁氏脚上的酒染在了垫子上,便将凳子放倒在了梁下。
一个高个儿内侍将梁氏竖着抱起,其余人再将他抱起,高个儿便将梁氏脖颈挂在了汗巾子挽成的小圈中。
梁氏晃晃悠悠挂在梁上后,几人便又蹑手蹑脚散了出去,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场谋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伪装完毕了。
只是,离开的内侍们不知,就在他们走开不久,梁氏颈下的汗巾子忽然断开了。
小文灵和鸳鸯双双出现在梁下,俩人紧紧抱住了梁氏下坠的身体。随后,二人合力将梁氏放倒在地。
“她还有救。”
小文灵摸了摸梁氏的颈部,立刻凝出一道灵力注入了她的心口处。
“嗬……咳……咳!”
梁氏胸膛猛地一个起伏,喉中发出一道声响,随即便剧烈咳喘起来。
鸳鸯二人对视一眼,在梁氏彻底醒来之前便化为流光,并隐去了光影。
梁氏睁开双眼,茫然注视着头顶虽然断掉但仍旧飘荡着的汗巾子,须臾便神色慌乱地想扬声喊人,但刚刚喊了一声,她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时,外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梁氏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一骨碌翻身站起,顺手抱着地上的绣春凳举到了胸前。
“王妃上吊了,快……”
进来的正是太后身边的那两位宫女,奇怪的是,她们还未进门,并未瞧见梁氏身影,便已经喊起了“王妃上吊”之语。
梁氏心内大惊,断定此事定是太后之令,今夜她恐要丧身此地了。
“王爷、淳儿……”
她第一时间先担心这是针对他们一家三口的阴谋,但随即,梁氏便想明白了,不对,若皇上也要他们死,断不会行此阴毒之举。
想到了还安然待在前头宴席上的夫君和儿子,梁氏便升起了强烈的求生欲,她猛喝一声,抱着绣春凳就朝着呆立在门口的宫女冲去。
两个宫女惊骇万状,不明白“不耐慎王妃羞辱,自杀身亡”的顺王妃为何还好端端的,愣怔间,竟然下意识都侧身避开了顺王妃抱在身前的凳子,让她成功冲出了香室。
但是两个宫女知道此事性命攸关,只一慌神,便立刻稳住,拔脚又朝梁氏追去。
梁氏回身将凳子砸向两个宫女,自己则撩起裙子朝外拼命奔去。
两个宫女躲过圆凳,见梁氏逃命的方向不是太后宴会的延禧宫正殿内,而是宫殿正门外,顿时急得大喊起来。
梁氏听见后头毫不避忌的喊叫,愈发断定心中所想,只闷头一阵猛跑,也顾不得再看后头的情形。
那俩宫女喊了两声,却忽然觉得自己双脚好似被禁锢住一般迈不出半步去,口唇也似被什么塞住了,再喊不出声来。
鸳鸯和小文灵止住俩宫女,见梁氏跑出了延禧宫宫门,这才放开了她们。
梁氏这边刚跑出延禧宫宫门,就见远远一队小太监低头捧着各色果品往这边走来。
“来人啊!救命!”
梁氏扶着延禧宫的宫墙外侧,跌跌撞撞,边喊边朝那队小太监扑了过去。
小内侍们原是奉了皇命来给太后宴席孝敬吃食的,此刻见顺王妃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跑了出来,便吓得跪地磕头不已。
“有奸人要谋害本王妃。快,快送我去见皇上,见我家亲王。”
梁氏揪起几个小内侍,神魂未定地嘶哑着声音说道。
几个小内侍吓得赶紧扶着她便往乾清宫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