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贾环了解自己生母,这封信送到后,赵姨娘瞪眼拧眉往死里咒骂了贾环一番,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掏出银子,还有一些金银首饰,凑够了数目,叫彩云一家装了车,拉到了绑匪指定的地点,又依言离开了。
彩霞哥哥见银子拿到,便伙同几个泼皮驾车将贾环丢在了家附近的巷子里。
贾环死里逃生,撒丫子跑回了彩云家,倒在床上便发起了高烧。
“光有银子哪里行?得有靠山!家里既倒了,再指望不上,那咱们就得给自己另谋出路。”
贾环被这回绑票着实吓到了,深知自己还是太年轻,无权无势的草民带着这么些银子,无异于举着肉骨头过狼窝。
他高烧退了后,一听闻前头荣国府又被官兵围了,而且这回瞧着更是厉害,他就和赵姨娘商量完,麻溜跑到了府门前,自告奋勇当起了“带路党”,只愿能巴结上得势的官爷,一求他们不追究自己私逃之罪,二也是出一口昔日的恶气。
还有更要紧一点,贾环总觉得绑架自己的人定是贾府下人等知情人,于是想趁着官兵抄家拿人的机会,好好搜检搜检后街的一众下人,看有没有谁家是藏着大量现银及赵姨娘送出的那些金银首饰的。
鸳鸯在府中服侍着贾母歇下,心里不放心翔哥儿,便匆匆往后街家里走去,却正碰见贾环带了人将翔哥儿屋里翻了个底儿朝天。
“说,这么多银子你哪里来的?”
贾环见翔哥儿屋里的地板下竟藏着一沓银票,数一数竟有二三千两之多,当即便怀疑是他绑了自己。
“这是我妹妹在朴园斋的股息分红。这位官爷,我们一家子已被老太太放了籍的,乃良民,这是放籍书,还请官爷勿要听信小人谗言。”
翔哥儿斜披着一件大衣裳,攥着手里的文书,要举给官兵看。
“环三爷原是荣国府的主子,他说你们家是他府里的奴才,那你们家便是。这文书,呵呵,爷爷我不识字!”
那些官兵哪里会理翔哥儿,更兼瞧见了那些银票,满心里要讹诈一番,更是肆无忌惮耍起了赖。
“什么朴园斋的股息?朴园斋是太太的产业,冷大掌柜是周瑞家的女婿,府里哪个不知?哪里会是你妹妹的股份?便真是,那也是太太的。我是太太的儿子,太太的就是我的。”
贾环说着,就将那些银票都揣进了自己怀里。
“嗯?”
带队的官兵回身咧嘴瞧着他,贾环赶忙把银票掏出,恭敬道:“瞧我糊涂了!如今还哪有什么太太,我们满府里,连人带物,都是官府的。这些,必是这小子不知从何处偷来抢来的赃银,还请官爷们收了才是。”
官兵们收下了银子,提着刀又逼了上前,喝问翔哥儿可还有银子未上交,翔哥儿仍旧小心争辩着,屋里翔哥儿媳妇则搂着孩子瑟瑟发抖。
“进去再好好搜搜,把人也都绑了。”
官爷发了话,兵卒们饿狼一般扑进屋,将翔哥儿媳妇和孩子都从炕上提溜了下来,和翔哥儿捆成一团。
“都怨鸳鸯那个贱蹄子!我早说过,那些银子不如花了,你却不肯,偏说要给她攒嫁妆!瞧瞧,如今可攒出祸端了吧!”
王念儿不敢骂官兵,心中恐惧都化作怨念骂起了鸳鸯。
“哥哥!小武!”
鸳鸯赶来时,正撞见翔哥儿一家串蚂蚱般被绑着倒在地上,她口中叫着翔哥儿和小侄子,人就扑了过来。
官兵要去拦,哪里拦得住鸳鸯?
众人一晃神间,就见鸳鸯已经将翔哥儿一家子都带出了院子,在后街站定。
“什么人!”
官兵和贾环都慌了神,赶忙追出来瞧,却见外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影?
“鬼,鬼啊!”
贾环先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再胡说,砍了你!”
带头的兵将举着刀色厉内荏,只敢吓唬贾环,却不敢再去追查翔哥儿一家的下落。
却说鸳鸯卷着翔哥儿一家子,一口气到了城外叶莲一家原先住着的小庄子,这才放下了他们几人。翔哥儿等人已经吓呆了过去,王念儿连看都不敢看鸳鸯,只紧紧攥着翔哥儿和自己儿子的衣襟,生怕鸳鸯一个不高兴就伸出小手指来把自己碾死。
“哥哥,我先前未告诉你,咱们爹娘已跟着宝二爷他们去了月港,不日便要登船去往新大陆。我前两日便知会了你和嫂嫂,叫你们紧着收拾,便是预备着过两日令你们随着琏二奶奶启程。谁想官兵来得太急,老太太又不欲抗旨,我只得先仓促将你们一家子救出。”
鸳鸯向惊魂未定的翔哥儿解释了一番,但效果却更加糟糕了。
“什么月港,什么新大陆?阿爹和姆妈不是在金陵嚒?还有,我们要去哪儿,这里是哪儿?方才,鸳鸯,你莫不真是神仙变的吧?”
翔哥儿张大嘴巴哈哈喘着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妹妹看,仿佛她是牛头马面一般。
“哥哥,这处是叶莲一家原先的住处。咱们进去再详说。”
王念儿拉了拉翔哥儿,悄声问道:“叶莲是谁?”
翔哥儿一个激灵脱口叫道:“叶莲?叶莲不是殉情先珠大爷了?啊!鸳鸯,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你哪里来的这些神通?”
鸳鸯扶额,也不多说,挥了挥手,先将翔哥儿一家子都撮进了小院儿。
王念儿身不由己地进了院子,当即就要鬼哭狼嚎起来,鸳鸯皱眉止住了她,慢慢向他们解释了起来。
翔哥儿两口子的下巴一直就没合上过,王念儿更是差点儿没跪地磕头,一直向鸳鸯央告,求她切勿记仇。
鸳鸯哪里会和她一般见识?安抚了几句后,鸳鸯见小侄子武儿在王念儿怀里睡醒了来,嚷着要撒尿,便亲自领着他往茅房去了。
武儿问了几句这是哪里便安静了下来,对孩子来说,父母在哪儿,哪儿便是家,更何况姑姑也在,武儿高高兴兴撒完尿,跑回屋内,抱着王念儿道:“姆妈,这处房子甚是漂亮。这是咱们的新家?”
王念儿见儿子欢喜,遂也安心地点了点头,武儿雀跃欢呼起来,王念儿便带着他进去睡觉了。
翔哥儿对着鸳鸯,神情无比局促,他见识了鸳鸯的神通后,那句妹妹便再难叫出口了,总觉得心中怕怕的。
“哥哥,你就当我是学了些别致的本事,一如旁人的姊妹学了针黹裁剪一般。哥,你妹子我便是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永远不会忘记,我学得这些本事前,你就是我哥哥了。你护着我,顾着我,心里时时刻刻念着我,这些,我哪里又能忘的了?”
鸳鸯笑望着翔哥儿,温言软语安慰着他。
翔哥儿望了望妹妹的眼神,从中看到了和往昔一般无二的温暖目光,顿时就缓了神情,挠着脑袋道:“我哪里护着你了?你护着我还差不离……”
兄妹俩相视一笑,那些隔阂便如春阳下的残雪消失殆尽。
“冷子兴家的伙计隔日会来此照看,他们是与哥哥熟识的,明日哥哥一家子缺什么,尽可与他们说。另外,哥哥打听着,冷子兴护送着宝二爷他们先去新大陆,安置住后,他自会遣得力的手下来接太太她们,到时哥哥一家再跟着走也不迟。”
安顿好了翔哥儿一家,鸳鸯便告辞回去,继续守候着贾母一家。
“方才,大奶奶来了一趟。”
鸳鸯一进屋,赖嬷嬷便擦着泪迎上来,向鸳鸯说着话。
“赖嬷嬷,您老人家怎么进来了?”
鸳鸯惊诧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