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阖家上下顿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派喧腾热闹起来。
满京城里的勋贵人家皆又重新开始巴结着贾府,一时倒把太后娘家镇国公府撂在了脑后。
宫内元春跪在皇后娘娘跟前,接了一宫的掌印,连声称颂皇后慈德。
皇后搀起了元春,笑道:“多亏贤妃有个好舅舅。听闻王大人此次巡边,为我朝荡平海寇不说,还秘密得来了弗朗基并英格兰等国的许多火器制图,乃我朝举世无双之大能之臣。只你舅舅已是正一品的大员,封无可封,只得荫给家中女眷子孙罢了。“
元春笑道:“那也得皇后娘娘记得妾身,在皇上跟前提及了的,否则,皇上哪里记得住妾身?“
“如何记不住?前番宫宴上,你弹的那曲《风雷引》,皇上连召你去听了数次,直道你琴声得了当年荣老国公爷的真传。“
皇后微笑着夸赞元春,元春连连自谦。
这时外间内侍来报,道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宣皇后娘娘率诸位妃嫔前去侍疾。
元春心内顿时惴惴,这几年间,因江南盐政之事,太后恼恨林如海,连带着贾家都跟着吃了挂落。“皇后娘娘……”
元春眼巴巴瞧着皇后,皇后笑了笑道:“有本宫在。”
到了太后宫内,众妃嫔都赶来给元春低声道贺,但因着太后不舒坦,众人也都点到为止。
皇后先去了太后寝宫,随后又招了新晋的吴贵妃、贾贤妃和被贬的柳妃进去了。
太后不施脂粉,黄着张脸儿斜靠在凤床上,见了众人也不抬眼儿。
待众妃行礼完毕,太后只冲柳妃招手道:“好孩子,过来坐。”
柳妃款款起身,越过皇后,坐到了太后床前。
皇后也不恼,笑着抬手叫元春二人起来了。
“十一府里的禧王妃有孕了,皇后,你那里备的什么贺礼?”
太后看了眼皇后,出声问道。
“回太后,本宫已着内务府,按亲王妃规制备下贺礼,另又添了一份本宫心意。”
太后听了,微一点头,又笑道:“听闻皇帝要令众妃省亲,这倒是亘古未闻的大恩德。”
皇后听了,便满口称颂当今仁政,元春二人也再次跪地谢恩。
太后便叫皇后带着元春二人下去了,单留下柳妃说话。
“太后,皇后娘娘那里,倒是铁了心帮扶贾家那个贱婢!”
柳妃拧着眉毛低声说道。
“原先,因着肃王这个共敌,咱们和贾家是极好的。谁料他们家那作死的姑爷,居然软硬不吃,一心与我为敌。贾家既不出面弹压林家那贼臣,就休怪我不顾老国公爷往日之恩。”
太后冷着脸说道。
提及林如海,柳妃即刻恨得牙痒痒,若非林如海一查到底,摸到了死去的两位亲王及太后身上,皇上也不会拿义忠老郡王和她当了替罪羊,削了她贵妃之位,还查办了她娘家兄弟之职。
“太后娘娘,咱们不可就此饶过姓林的。”
见柳妃如此说,太后皱眉摇头道:“傻孩子,这哪里是一个姓林的能做下的事?眼光须放高远些。这是皇上的试探,也是警告。哀家为何这几年一直称病?不过是示弱罢了。皇上看来是定下了,要抛了咱们十一,一心扶肃王了。”
柳妃心中原也明白,但见太后直截了当说了出来,仍旧吓得跪地,半晌才哭道:“皇上难道都忘了那年摘星台上的大火了?皇上忘了,难道满朝文武也都忘了?妾却一时一刻也忘不了!自妾身那苦命的王儿去了,妾身这条命也便去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多是为着报仇雪恨才苟延残喘着的。若叫妾眼睁睁瞧着肃王得了江山,还不如一刀刀剐了妾身的好!”
太后凤眸微睐,冷冷道:“纵世人都忘了,哀家同你,也都不会忘。既皇上执意同哀家离心离德,那说不得哀家为了咱们的小十一,也需早做准备才是。”
柳妃闻言,赶忙拭泪,希冀地望着太后。
“我晚间便对皇上进言,准你也回府省亲去。这点小事,想必皇上不会驳回。“
太后笑道。
柳妃不解,疑惑地望向太后。
“我当年保下你父亲理国公,便是为着有朝一日咱们绝地反击时,也能有个外间的策应联络。你此去,便要同你父亲言明,我在军中亲信乃退居田舍的前兵部尚书李广元,他虽看似不理军政,明面上又是肃王一派,实则却是我手里的棋子。呵,你当哀家在盐政上积赞下来的银钱,都用去了哪里?“
太后细细向柳妃讲着,柳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竖起耳朵,一个字也不敢漏听。
“苏格知眼看就要去了,朝中文官群龙无首,正是乱象丛生之时。现任兵部尚书徐彪乃李广元嫡系,他也是我手中之棋。稍后我会交给你外间的联络名册及密信之法,你好生交给理国公。哀家这条老命还在,皇上想来不会违背誓言,即刻就封肃王为太子。说不得,咱们还有好几年的功夫,且密密谋划起来,必要时候,先下手斩杀了肃王这个逆子,看谁还能拦了小十一的路。“
柳妃听得一阵振奋,但又疑惑问道:“太后何不将此大事交予小十一,他原也该历练历练了。“
太后摇头道:“此等不成功便成仁之事,小十一却是不能染指。更何况,他那里肯定是四面八方都有眼线紧紧盯着,哪里能动弹半分?还是咱们娘俩出手的好,尤其是你父兄那里,明面上败落了,倒不惹人瞩目。“
柳妃听了连连点头道:“太后所虑甚是。更要紧是,我父亲他老人家也一心复仇,甘愿为太后娘娘赴汤蹈火。“
太后听了,感叹道:“咱们众志成城,必能得偿所愿。“
……
却说这年春日里,苏格知终是去了。
他去世前,上奏昭德帝,举荐次辅刘以枚为首辅,令荐林如海归京入内阁,并总领御史台。
昭德帝以帝师之礼隆葬苏格知,哀痛之下,辍朝三日,大病一场,到了初秋时节,方才缓缓复原。
林如海接到诏书后,便带着女儿,由贾琏陪着一路往京城赶来。
这一行路上还遇见了贾雨村,原来雨村得了王子腾累本保举,也被昭德帝亲诏进京,升任京兆尹一职。
双方结伴行到半途,贾琏又接到家中喜报,获知元春封妃,便慌着赶路,提前七八天赶回了家。
旁人犹可,宝玉却最是高兴。他近日来因为秦钟病重一事着实伤心,便是元春大喜,众人皆欢,他也每每暗自垂泪,却招得怨声载道,都道他生性怪癖。
“若我这心事向颦儿说了,她必会陪着我痛哭一回,再不会说那些旁人皆喜你也需喜的混账话。“
宝玉心内盼着黛玉回来,忽然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又暗暗想道:“若这一辈子能得颦儿长长久久伴着我,那才好了。“
不说宝玉如何对黛玉情窦初开,只说秦钟为何病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