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金陵贾府门前停着一溜十几辆大小马车,乌泱泱占满了一整条贡名街。
小丫头鸳鸯和鹦哥站在车队后方,同各自的姆妈说着话。
“跟着赖嬷嬷,许是坐的车能宽敞些,路上不那么遭罪。”
良婶子给鹦哥紧了紧肩上系着的薄披肩,又看了看鸳鸯说:“鸳鸯,你也记得行动添衣裳。越往北走越凉,过几日还走水路哩,可不敢着了凉。”
金彩家的捏了捏女儿的胳膊说:“怎地穿这件单衣?不是给你包了两件夹棉的掐肩背心子么?”
“婶子,你又忘了。我们现是府里的三等丫鬟,吃穿行动都有定规的。得等管事娘子们说了,叫穿夹的了,咱们才能穿呢。”
鹦哥在一旁笑道。
“就你话多!她婶子啊,咱们做人姆妈的心,她们娃子家家哪里知道的?倒嫌咱们啰嗦糊涂。”
良婶子说着,就抬袖去擦眼角。
鹦哥见了,拉了鸳鸯转身就跑,再不跑,恐怕她姆妈要上演“水漫金山”。
鸳鸯边跑边回头喊:“姆妈,你路上当心着,有甚不舒服千万要使人喊我。”
金彩家的扬声应了,嘴角高高翘起,惹得良婶子酸了半日。
贾府内院,贾母等一众主子们也准备停当。
“老太太,叶家使人来说,咱们去接叶小姐的车就不进城了,在南门外官道上候着呢。”
“这是什么要紧事?你且看看,那派去接李家小姐的车到了哪里了?”
贾母被赖嬷嬷扶着,坐进软轿里,又向回话的婆子说:“你们太太那里,千万带着她惯常吃的保心丸。”
待坐定了,忽又探头出来说:“珠儿的马,前日说打的掌不大好了,现下可好了?”
赖嬷嬷连连点头说都好了。
贾母犹自说:“叫元丫头一会儿上车时看着些,你们千万围好了,莫叫闲人瞧见。”
“哎哟哟,老太太您可快放心吧,哪一处都落不下。您只管自己舒坦了,他们小辈儿也自舒坦了。”
贾母失笑,但是到底放不下,又问贾政可是在门外已经等得久了,那处是风口,莫叫他迎着风站。
絮絮叨叨间,贾母等人的小轿抬到了门外。
此时打头的几辆大车围着的都是女人婆子们,只贾珠一个男人在贾母车旁牵马侯着。
贾母等人被围得风吹不透,脚不沾地就下轿上了车。
婆子们整理好车帘,各自站好,赖嬷嬷自去后头车上,带着大小丫鬟们都坐好。
贾珏领着本族老幼男人和贾政话别,又早备好了车,要将他们送至镇江,瞧着他们登船了再回。
珏大奶奶也坐了车,跟在贾母等人车后自去送行。
话别声声里,浩浩荡荡的贾府车队,在领头车夫一记响亮的甩鞭声中,徐徐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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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海澄月港,往来异族面孔不断的通译馆内,比尔正和一位中年白人说着话。
“抱歉,年轻人,你说你父亲的家族是,是什么伯爵?”
“家父是诺福克伯爵五世,罗德·毕格德。我是他最小的儿子,比尔·毕格德。还有,这是我的随从,本森。”
“这,你太无礼了!你怎么能向我介绍这个低贱的黑奴!”
看着原本还彬彬有礼,忽然又愤然离去的那位英格兰语通译,比尔愕然不已,他身后的本森则做出了一个黑人问号脸。
“好吧,比尔,我知道你是在照顾我的心情。但请你以后千万别再和这些人介绍我了,拜托。我才懒得认识这些混蛋!”
本森被这些老古董气了个半死。
二B夜宿海滩之后,感情融洽了许多,虽然俩人都不好意思承认。
海澄的月港,虽然是这个王朝最大的海商港口,但此时的海商,却多数以近海东南亚各国为主,兼有扶桑等国。
真正漂洋过海自西方而来的海商只占少数。
比尔二人那日清晨一睡醒,便一路自沙滩摸到了港口旁的镇子上。
他们虽怀揣金币、宝石,却因言语不通,又不敢贸然拿出珍宝,竟是急得满大街逮西人脸庞的人,见人就上前问:“hodoyoudo?“
这是二B能想到的最古老的英文问候语了。
可惜一天下来遇到的西洋人,不是真真国人就是弗朗西斯人,还有一个讲葡挞力格语的人差点把他们的财物抢了去。
比尔俩人胡乱跑进一家看起来颇气派的酒楼内,瞧着安全了,又饿得狠,便叫了一桌餐饭先吃了起来。
酒楼小二是和各路海商打惯了交道的,见二B狼吞虎咽吃完饭,便比比划划,问他们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见那小伙计比着睡觉的模样,还打着鼾,比尔略明白了,伸手乱比,四处乱看,想问哪里可以睡觉。
小伙计指了指楼上。
比尔跟着他上楼看了看,见房间倒也干净舒适,于是狂点头。
比尔想问多少钱,于是掏出枚金币给小伙计看。
小伙计拿了金币,指指楼下的餐饭,指指房间,伸了十个手指头。
比尔以为一餐饭一间屋就要十个金币,吓得抢回金币,连连摆手。
小伙计愣了愣,笑说“不是、不是”,指了指金币,比划一根手指,然后又比划吃饭、睡觉,伸出十个手指来。
比尔恍然,原来一个金币可以吃住十天。
他又想问哪里可以找到通译人员,便啊啊叫了两下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小伙计的嘴,自己跳开一步,咳了两声,昂首挺胸开始“吧啦吧啦”说话,然后又跳回来,冲小伙计点头做了然状。
本森都没看明白这是在做啥,没想到,那小伙计竟看懂了。
他笑眯眯说:“您稍等。”
小伙计噌噌噌下楼,跟掌柜的说楼上有客人想要通译。
掌柜的听说这西人孩子有金币,也不惊讶,以为是哪家海商的孩子跑出来玩,便叫小伙计领了他们往海澄府衙旁的通译馆去了。
可是,此时英格兰语还不是世界通用语,通译着实难找。
二人等了几天,这才刚等到一个,没想到,一开口还被比尔气跑了。
比尔没理会本森,赶紧追了出去,大声喊着:“斯图尔特先生,斯图尔特先生,请留步!”
他气喘吁吁追上那位通译,二话不说,就朝对方手中塞了一枚金币。
“你怎么敢?年轻人,你屡次羞辱我,究竟为何?”
那位斯图尔特先生把比尔的金币扔在了地上,气得满面通红:“你说你父亲是位伯爵,可你的行为,却是连我庄园里的农夫都不如。真是给我们英格兰的贵族丢脸!”
比尔大窘,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位通译先生,竟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而且脾气还特别傲娇。
“非常抱歉,先生,呃,阁下。我不知道您也出身高贵,是我太过鲁莽。但我和父亲在海上遇见风暴走散了,流落在此地,身上所剩的只有几个金币。我等了几天才等到您可以通译英格兰语,还请您体谅我此刻的心情……”
比尔极速地一气儿将话说完,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哀求地看着斯图尔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