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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4)和光同尘干戈玉帛 刀山火海荣枯耗噩

不疯魔,不红楼 种树书 2948 2024-11-19 03:44

  如此大的动静,扬州地界的各处官衙、兵团却都像死了一般,并无半分反应。就连左右邻居都鸡犬不闻,鸳鸯去探查了一番,却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尽是空宅。

  直到翌日清晨,林家的人前去报案,扬州府这才过来几个衙役,草草看了几眼,竟责怪林家下人不小心,这才导致了火灾。

  贾敏也不跟他们多生口舌,只瞧着自家蓬头垢面的一群家下人等发愁。

  这时在一旁马车内悠悠醒转过来的林如海听到火灾消息,叹道:“我一意孤行,倒拖累得众人都无家可归。”

  贾敏忙安慰他几句,又商量着此刻去哪里安置才好。

  如海摇头苦笑,他此番一己之力与整个江南官场为敌,哪里又有容身之地?

  鸳鸯几人也跟着正在发愁,远处忽然有几个人急匆匆走了来,领头的竟是贾雨村。

  贾雨村上前拜见了林如海,也不多话,凑上前去,将自己同为昭德帝密探的身份表露了,又拿出一封皇上密信叫林如海瞧了。

  林如海见是昭德帝亲笔,命贾雨村前来襄助自己,当即便紧握雨村之手,连连称谢,又感念天恩浩荡。

  “还请大人跟我来。这位张如圭大人乃我旧日同僚,他家乃扬州本地望族,且素与盐政并无半分瓜葛。我们前去投奔张家,最是得宜。”

  一旁的张如圭也前来给林如海行礼,复又愤恨道:“如此狼子野心,竟连朝廷命官都敢暗害。林大人且放心,小人虽才短德薄,却也知何为忠义二字,还请大人纡尊降贵,暂去寒舍一避。”

  林如海颇为不安,生怕连累了张家。

  张如圭却笑道:“在别处也便罢了。但在扬州一地,敢贸然动我张家的,他倒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林大人有所不知,那些人敢如此屡次害您,不过是因为您乃外官,害了也便害了,朝廷只要抓不到把柄,便拿他们无法。可张家不同,他们家乃本地望族,说不得害您的那些人里,倒还有他们家的亲戚呢。他们敢害您,却未必敢害张家。这便是世人常言的强龙难压地头蛇。”

  林如海听了贾雨村的话,这才点头同意了。

  贾雨村最是个爽利之人,做事从无半分拘泥,他说完就指挥着林家众人收拾起来,跟着张如圭急急上路了。

  到了张家,众人见他们家果然豪富,在扬州城北有座极大的庄园,林家上下都被安置在了庄园西南角的一处别院内,出入皆独立,甚是合适。

  贾雨村此时一介白身,便欲留在林府给如海做个门客、师爷,如海却觉不妥,恐怕自己万一玉碎,倒连累了雨村。

  “不若我聘先生为西席,教导小女学业为好。”

  贾雨村心知如海此举是为自己考虑,便谢过他,坦然接受了。

  林如海从未见过贾雨村这般洒脱之人物,一时倒也极为欣赏,直道他“大丈夫当如是”。

  雨村笑道:“大丈夫三字,也只林大人这样一腔忠勇之人才可当。小子不过是生性凉薄,最不耐俗文罢了。我只觉得,读书做官,都比不过眼前痛快这几字最要紧,倒叫林兄谬赞了。”

  林如海洒然一笑,只当他是自谦,却不知凉薄二字,却是贾雨村的肺腑之言。

  却说雨村得知扬州盐政一案牵涉义忠老郡王,登时便愁眉不展,连问如海可有物证、人证。

  如海答有,且已于昨夜宴会拿到,连夜便秘密遣人送呈天听了。

  “如此,我们且悉听圣断即可。”

  贾雨村和林如海忐忑等待着,不知昭德帝会如何收场。

  又过几日,忠顺亲王水肃亲至扬州城,引起江南一路官场极大震动,皆因此前各处均未收到任何线报。

  黄肃此行直奔张府,先把林如海直接接到了自己的潜邸,便是贾敏等人住着的张家小院子也由重兵团团围守,将她们好生看护了起来。

  鸳鸯原本心惊胆战,想着顺王也是来害林家的,便日夜提心吊胆,隐了身形跟在林如海左右。

  这还是鸳鸯首次见到黄肃,她听小文灵讲过,这也是个“老乡”,只是来时的时间比较早,是悲催的二战期间。

  要说世事无常,也着实奇妙,面对当年叫人连砍自己三刀的仇敌,鸳鸯却觉得内心并无多大的波动。

  和鸳鸯一样感觉世事无常的,还有黄肃本人,他当然不知道鸳鸯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只是看着林如海,想起了那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林如海向黄肃恭敬禀告了案情,发现上位端坐的顺亲王似乎有些出神。

  “王爷,敢问圣上可有何旨意?”

  见林如海开口询问,黄肃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方才小王念及大人此番遭际与孤勇,着实佩服地五体投地,倒一时忘情了。”

  林如海忙自谦,黄肃抬手止住他道:“大人无需多礼。肃现有一言,不吐不快。京中勋贵向以大人之泰山荣老公爷为首,可惜老公爷捐馆之后,倒叫镇国公一家独大了。肃为人一贯耿直,与镇国公府上下多有嫌隙,肃对其心甚恶之,竟一时疏忽,致使令泰山府上也对肃多有误会。今有幸得与大人同事,还望大人能放下成见,务必让肃有将功补过之机。”

  林如海见顺王如此说话,顿时惊疑不定,起身撩袍跪下道:“微臣万万当不起王爷此言。还请王爷明察,微臣泰山一家更是从未有半分对王爷的怨怼不满。”

  黄肃笑着起身,将林如海扶起道:“肃今日言语皆出肺腑,还望大人亦能以诚相待。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咱们如今且摒弃前嫌,化敌为友,可不又是一段朝堂佳话?”

  林如海也笑道:“王爷此话不妥。本就为友,何来化敌一说?”

  黄肃朗声大笑道:“林大人不愧是苏首辅门下高徒,小王佩服,佩服。”

  二人相携着坐下,说起了昭德帝对义忠老郡王的处置。

  “唉,义忠老伯父此番却是大错特错,辜负了父皇对他的深切信重。饶是如此,父皇却仍是舍不得严办他老人家,只叫人将其府邸圈禁起来,一切衣食供给仍旧如常罢了。”

  黄肃并未讲透,但林如海又哪里不知?

  义忠老郡王也不过是个经手的,他背后站着的是死去的慎、仁两位亲王,以及——太后。

  若只有义忠老郡王,那些人哪里敢如此毫无顾忌,连他这样圣上亲命的巡盐御史都敢谋害?

  鸳鸯坐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知道政治的黑暗,但却仍旧惊讶深陷其中之人的厚颜无耻。

  黄肃可以谈笑间握住政敌的手,且真心实意要同他化敌为友。

  太后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贪墨国之巨财,与自己皇儿争权夺利。

  皇帝则可以在明知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派遣毫不知情的林如海孤身赴险,再假装自己多方努力替太后按下了这桩丑事。并以此为机,叫黄肃前来,给他和林如海这样的未来内阁人选一个共事、和解的机会。

  以国事为棋局,以国士为棋子,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便是帝王们的人生乐趣所在?

  鸳鸯瞧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无聊至极。

  她打了个哈欠,见林如海告辞回了自己房中,她也恹恹跟了上去。

  这时,贾敏处忽然有人来报,说京中宫里来人,太后下了懿旨,赐贾敏鸩酒一杯,白绫一条,可令其自择其一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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