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家主薛虓今晚与淮扬一地的商界旧友聚饮,却不料宴席之上饮得醉了,竟一头载倒在酒桌之下,并无外伤,也不知磕到了哪里,虽经大夫诊治了一番,但抬到家时,已然是面如金纸,奄奄一息了。
鸳鸯还未进屋内,便听到几声隐忍的啜泣。
她进了屋子,只见床前围着一个妇人,一个少年并一个少女。
“这便是薛姨妈母子三人了。”
鸳鸯暗叹自己来得太过及时,若再晚一日,恐怕薛虓就要命丧黄泉了。
薛姨妈坐在床沿,哭得双目肿如红桃,拿帕子堵着嘴,看着床上的薛虓哽咽难言。
薛蟠满面迷茫,呆呆站在床尾,一双手紧紧攥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瞧着父亲也不说话。
宝钗坐在母亲身边,伏在她腿上,肩头耸动着哀哀哭泣。
鸳鸯心思一动,想到了宝钗冷香丸的来历,便飞到了薛宅外,化身一个癞头和尚,烟蓑雨笠,芒鞋破钵,手中敲着一支黄柏木鱼,扬声喝道:“春雨入命星,敢将阎王惊。夺得一息存,便能生死灵。”
这声音里暗蕴了精纯灵力,直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让薛宅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薛姨妈慌忙问外头是谁,宝钗虽才不过十岁,但她素来聪慧冷静,一听这声音非同一般,便忙止泪推着薛蟠道:“哥哥快去瞧瞧,此等奇人异士可遇不可求,还不速速请来,想来父亲的机缘就在这处了。”
薛蟠听了妹妹的话,撩起袍子就往外跑去。
到了外头一见是个癞头和尚笑吟吟望着他,薛蟠便纳头拜下,连连磕头道:“求神仙救救我父亲!”
鸳鸯心内暗笑,但也稳住身形道:“贫僧正为此事而来。”
说完她也不敢再啰嗦,越过薛蟠就往薛虓卧房而去。
薛蟠从地上爬起,回头一瞧,那癞头和尚不知为何,竟已走出了几丈开外。
“神天菩萨,怕不是来了个真菩萨吧?”
薛蟠一拍大腿,顿时来了精神,脸上迷惘之色尽褪,兔子样蹿了起来,朝鸳鸯追去。
鸳鸯运足了灵力,几步便走到了薛虓床前。
薛姨妈二人不及吃惊,鸳鸯便将薛虓托起,先凝起一道灵力稳住了他的魂魄。
薛姨妈要出声问询,宝钗却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
鸳鸯回头看了宝钗一眼,心中暗赞她秀外慧中,气度不凡。
随后,鸳鸯便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施起了万灵续命之法。
薛蟠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正要说话,便叫宝钗嘘声止住了,转而立在一旁好奇瞧着那癞头和尚,只见他在薛虓跟前无言比划着什么,不过片刻,薛虓的面色竟就转好了。
薛蟠一双圆眼瞪得铜铃一般,薛姨妈和宝钗也都热泪盈眶,忍不住攥着手,又哭又笑。
待鸳鸯结束了施法,薛虓便悠悠醒转过来,他抬手慢慢抚上额角,缓缓睁开眼哼道:“头,疼……”
鸳鸯退到了一旁,薛姨妈激动地上前,也顾不得有外人在,一把拉住薛虓的手哭道:“老爷,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宝钗拉着哥哥跪在了鸳鸯面前,连连磕头道:“多谢菩萨救命之恩!”
鸳鸯抬手挥出灵力,将他们托起,笑而不语。
薛蟠此时更加觉得眼前是尊真佛,恨不得立刻就要将鸳鸯供奉起来。
宝钗也心下暗惊,知道眼前之人恐怕乃罕世大能,遂小心翼翼福礼道:“敢问菩萨大名,尊庙何在,好叫信女日后得以香火供奉。”
鸳鸯笑道:“不过一缘,毋需萦怀。”
薛姨妈此时见薛虓又闭上了眼,慌得叫道:“菩萨,菩萨快来……”
鸳鸯看了看道:“性命已无大碍,不过仍需小心调养。这些日子不可挪动,不可劳累,饮食清淡,月余即可痊愈。”
薛家几人都一一记下了。
鸳鸯又对薛蟠道:“汝父之灾,皆因汝素日飞扬跋扈,欺凌弱小惹来的孽障报应。从今而后,汝当修身养性,多行善事,多结善果,方可家宅平安。再有,若遇冯姓之人,切勿招惹,更不许殴打欺辱。”
薛蟠听得目瞪口呆,待要反驳自己并未欺凌弱小,可又不敢得罪菩萨,只得讷讷应下了。
鸳鸯又向薛姨妈再三交待了,要她看紧薛蟠,不然还会有合家大灾降临。
薛姨妈吓得连声应下了,又慌忙叫人去拿银子要给菩萨谢恩。
鸳鸯笑道:“出家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身外之物要来做甚?你若有心,便加意照拂贡名街后街金彩夫妇即可,他们与我却有前缘。”
薛姨妈忙应下了。
见此间事了,鸳鸯便举步要往外走去。
薛姨妈慌忙道:“菩萨留步!”
鸳鸯回身,薛姨妈期期艾艾道:“还请菩萨谅解我为人父母之心,莫嫌我贪心不足。我这女儿宝钗素有顽疾,可否请菩萨一并给治了?”
鸳鸯一愣,她知道冷香丸,但哪里会记得住那繁琐的制做方法?
宝钗见和尚愣了片刻,慌忙跪下道:“信女愿替母担下贪心之孽,还请菩萨加持在我一人之身。”
鸳鸯怜惜地望着宝钗,便想不如就随便编个方子,只到时给她制好的丸药里添些灵力,帮她压下哮喘的顽疾也就罢了。
“起来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贪心并非为己,何孽之有?我愣怔却是因为你的顽疾乃胎里带来的热毒,无法根治。不过有个海上仙方,叫冷香丸,发作时吃下,却可压制,便也无妨了。”
说着,鸳鸯搀起了宝钗,向薛蟠道:“你去拿纸笔来,我将方子写了,你按此给你妹妹制去吧。”
薛蟠慌忙叫人取来笔墨等物,鸳鸯便按照大概记忆,又胡编了许多,将冷香丸的制法草草写了出来。
她此时却完全不知,自己竟是写得和原著一般无二的。
写完后,她便觉得体内灵力忽然之间便有些不支。
鸳鸯心内疑惑,明明是计算好的,万灵续命法虽耗费巨甚,但也不至于费到如此地步啊?
她不敢再停留,便顾不得告别,抬脚出了薛府。
暗运灵力,鸳鸯一口气走出了几条街,这才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只见此时夜深人静,长街之上并无行人,鸳鸯便散了易容符,化出本身,跌跌撞撞靠上了路边一棵垂柳闭目养神。
她没发现,不远处,薛蟠正躲在角落朝这边好奇看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