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菡一片诚心求娶,贾母虽无可无不可,但念及袭人乃是宝玉跟前最得意的人,一时踌躇。
赖嬷嬷叹了口气问道:“你这心思,可同袭人说过?”
蒋玉菡点了点头,颓然道:“袭人姐姐却是不愿。我此前还寻去她家求肯,她哥哥倒乐意,逼得她紧了,袭人姐姐竟说她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贾母叹气道:“那孩子是个好的,我虽不喜她闷嘴葫芦一般,却也知道她心性赤诚。这做姑子的话却说不得的,她终究和我们宝玉无缘,不该因宝玉而误了终身。你叫她来,她原就是我屋里的丫头,我将她身契发还,许她自行嫁娶便是。只是,她愿不愿意嫁与你,我却是勉强不得。”
蒋玉菡见贾母不反对,已然喜出望外,连连称谢。
赖嬷嬷又问起晴雯和麝月的打算,蒋玉菡却不甚清楚,于是商量了来日带她几人见贾母,再行面谈。
几人刚说完了话,小丫头进来道:“回老太太,薛家姨妈来访,说有要事相商。”
蒋玉菡便起身告辞,赖嬷嬷送他出去,又迎了薛姨妈进仪门。
初冬时节里,薛姨妈竟走得满头大汗,赖嬷嬷看了不由心中忐忑,赶着问她何事。
“凤丫头那里传来消息,说琏哥儿屋里的那个良妾,就是东府大奶奶的妹妹,叫什么尤二姐的,昨儿夜里没了。”
薛姨妈边走边喘。
赖嬷嬷松了心,不由嗔道:“姨太太,您老如今怎也学得这般沉不住气?一个妾没了,又是什么大事?”
薛姨妈急道:“嬷嬷糊涂了?她可是怀着身孕的!她没了,可这孩子却生了下来。凤丫头和平儿是拼了命才护下那孩子的,只是在大狱里,寻常大人还熬不住,何况一个孩子?”
赖嬷嬷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连声问道:“琏哥儿的孩子?是男是女?”
薛姨妈叹息道:“是个哥儿。”
“阿弥陀佛。”
赖嬷嬷念了句佛,赶着领了薛姨妈去见贾母,连说这是好事。
贾母听闻此信,一时悲喜交加,想到昔日里鸳鸯一心要保下尤氏姊妹的性命,不由就连连点头道:“原是应在此处了。好歹,琏哥儿也算有了后。”
薛姨妈道:“正是这话。咱们如今却要想法子赶紧把孩子接出来好生养着才是。凤丫头托信道,琏哥儿屋里另一个通房,叫秋桐的,原本和尤氏前后脚儿都怀了身孕,只是抄家那日,凤丫头哪里顾得上她们,只叫下人照顾着想把这二人送出府。谁知那秋桐是个不安生的,惯是嫉恨尤氏,半路上就想将尤氏撇下,后来不知怎地惊动了围府的官兵,因她二人怀有府中子嗣,倒一并收监了。”
贾母皱了皱眉,不知薛姨妈说这些琐碎旧事何意。
“老太太,谁耐烦理她们这些子陈芝麻烂谷子?可老太太不知,那秋桐是个没廉耻的。她在狱中为着日子好过,竟贴上了狱头……”
薛姨妈说到这里,满面通红,说不下去了。
赖嬷嬷诧异道:“她不是怀有身孕嚒?”
薛姨妈道:“收监那日,似是惊吓掉了的。”
贾母念了声佛,垂首不言,
“老太太,那秋桐因此恨绝了尤氏,若不是凤丫头和平儿百般看护,尤氏早便被她害得一尸两命了。如今好容易养下了哥儿,那秋桐却仍是日日咒骂不止,一味戳弄着狱头,狠心要害了哥儿。”
赖嬷嬷歪头“呸”了一声,恨恨骂道:“黑心肝的烂蹄子!一个将将落草的婴儿,她竟也不想放过。”
贾母对薛姨妈道:“凤丫头最是刚强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何曾求过咱们什么?今儿既开口了,显见得是她在里头护不住那孩子了。另外,秋桐已然巴上了那大狱的狱头,恐怕咱们此刻使再多银子,也未必奏效,这倒是难办了。”
“老太太说的是。前儿我们已凑了二百两银子,芸小爷托了人,请了那狱头吃酒。可昨日里,尤氏生产,被挪了单独的牢房,秋桐就趁尤氏产后虚弱,生生勒死了她。要不是平儿警醒,使银子求着接生婆再回去看一眼,就连哥儿也……事后,那狱头却连句重话也没说秋桐,反接了她出去喝酒作乐。”
薛姨妈连连哀叹,直说自己已无计可施,这才来打扰贾母的。
贾母一直低头闭目,良久,她才睁开眼抬头对赖嬷嬷道:“给我换见客的大衣裳,再备顶不起眼的小轿,我要出门一趟。”
薛姨妈和赖嬷嬷对视一眼,都开口问贾母要去何处。
“何处?京中四郡王、八国公、六候府,举凡还屹立不倒的,我都要去上一去!”
贾母起身沉声道。
薛姨妈和赖嬷嬷面面相觑,随即劝道:“老太太,虽说琏哥儿的子嗣重要,可到底只是个孩子。老太太为了他这样奔波,恐折了他的福气。”
贾母笑道:“是为了这个孩子,可也不是只为了孩子。我这些日子动弹不得,一来为着你们老爷、太太他们仍在狱中,二来,也是安太后的心,并静待时机。如今,咱们三丫头入了邬府,太后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做出来拉拢之态。这样好的时机,我再不动弹,就真是个死人了。”
赖嬷嬷先一步明白过来,扶着贾母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借着这个孩子,闹上一闹?”
“宝玉他们已被赦免,更兼人已出海。你们老爷太太也都已定罪,再等些日子就要往宁古塔流放了。剩我一个孤老婆子,我还怕什么?哼,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得叫刀俎知道知道,这鱼肉也有硬骨头。敢砍我,也不怕卷了你的刃!”
贾母说完,就由赖嬷嬷扶着进了里屋更衣梳妆。
薛姨妈坐在外间心潮起伏,连连祷祝,希望贾母此番能闹出些动静来,至少,也要把那孩子从狱中救出才是。
……
“邦妮!”
比尔手中魔杖一挥,发出一道亮光,将一个黑影拦在了鸳鸯身前。
鸳鸯才从黑暗中跌落在地,尚弄不清身在何处,就见眼前一黑,似乎是邪魔来袭,正要抬手抵挡时,却听到了比尔的叫声。
她心中狂喜,手中灵力击出,将那邪魔黑影打得委顿在地没了动静。
“比尔!”
鸳鸯飞身投入比尔的怀抱,牢牢抱着他,一时惊喜交加。
“你还好吗?你也是从那个大坑里出来的?你真聪明,也猜到了那个大坑正是和外界连接的出入口,对不对?唉?那困住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刚才攻击我的邪魔是怎么回事?是诺贝那边攻进了红界和小世界吗?哦,对了,空空呢?他和邓布利多也都安全脱困了吗?”
比尔见鸳鸯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一时不知该从何答起,又听她提到空空,不由神色一黯。
鸳鸯一股脑把心中疑问和盘托出,也渐渐平息了激动,这才察觉到比尔神情有异,于是自他怀中离开,盯着他的眼睛探询地望着。
“亲爱的,空空他,他为了保护红界,保护我们……”
比尔不忍去看鸳鸯的眼睛,偏过头去,想要说出空空去世的噩耗,却如鲠在喉,说到一半就开始哽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