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定,便就细节又仔细探讨了一番。
末了,林如海蹙眉道:“王子腾一案,却是难办。“
说完,他又赶忙对贾雨村道:“还请雨村兄务必尽快送信给顺王及王大人,告知他们邬家背叛之事。“
贾雨村道:“我已送出了快信。“
这时,一旁有位昭德帝的密臣道:“我这边自南安郡王府获知消息,太后此番能得了邬家的助力,乃是向邬家许下了重酬。太后许诺,事后将封赏邬家为粤南王,并下降一位皇家县主为将来的粤南王妃。“
众人听了,皆嗤笑不已。
“我朝开立至今,还未有异姓之王,太后真真巾帼豪杰,敢开天下之先。“
有大臣出言讥讽太后,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此等细枝末节先不去理会,王大人处却是万万回不得。“
林如海说了一句,众人便又定下心,商议了起来。
……
贾环跪坐在地,低着头,偷偷抬眼瞄了瞄端坐在堂前的父亲贾政。
贾政眼中含泪,起身颤声道:“你既不想走,那这些银钱快收好。为父恐怕无力看顾你,你和你姨娘,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不再看贾环和一旁的赵姨娘,低着头走出了偏院,往前院走去。
“姨娘?“
贾环见父亲匆匆走了,爬了起来,把桌上摊开的一小包银票及碎银子拢了起来,尽数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才想起赵姨娘还在一旁,便讪笑着回头叫了她一声。
赵姨娘脸色发白,嘴唇发抖,气道:“我说怎么好端端叫宝玉他们去庙里住着做什么?原是知道家里不好了,要把宝贝先顾好了送出去!还有你,若不是老爷方才说了,我还不知,原来早前儿你三姐姐是给你递了信儿的,你为何不去馒头痷跟着她一起逃?你不去,为何也不同我说?“
贾环抽了抽鼻子,一脸不屑道:“逃?逃到哪里去?一路上吃苦受累,逃不逃得出去且先不说,纵逃出去了,又能去什么好地界?吃穿住用,哪里比得了家里?“
赵姨娘见贾环如此说,恨得拿手点着他的额头道:“不中用的东西,心里也没个成算。再好吃好穿,也得有命来享!现如今可好,外头那些兵将凶神恶煞般站着,今儿后晌,我说病得厉害要出去请个大夫,他们都拦着不让。明儿要定了罪,杀了进来,你可到阴间吃香喝辣去!“
贾环抱着怀里的银子,嗤笑道:“我没成算?嘁!姨娘才是那见识短的。不说如今并未定下老爷的罪,便是来日当真抄家杀头,也只会捡着大人们,我这般的孩子,兵爷们再不会纠缠。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也诛不到我头上来。“
赵姨娘瞥了贾环一眼,心中发凉,三两步上前去,狠狠拍了贾环的肩膀一下,恨声道:“你心里可还有旁人?你三姐姐递了消息,你也瞒着我,你可想过我将来会被人杀头?“
贾环抱着怀里银子,脸上有些下不来,扯着嘴角嬉笑道:“姨娘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如此畜牲人物了?只姨娘不知,原是三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叫我与姨娘说的。另一个,我也怕姨娘知道了,再闹将出去,定要叫老爷绑了我去逃,这才瞒了姨娘的。说什么杀头不杀头的话唬人?姨娘又不是老爷的正头妻族。什么大罪,也杀不到姨娘头上,姨娘且放宽心,儿子不走,便是替咱们俩做好了打算的。今后,姨娘且跟着儿子享福便是。“
赵姨娘不信贾环的话,劈手就去掏他怀里的银子。
贾环护住自己的怀抱,嚷嚷道:“姨娘这是做什么?银子是老爷给我的!“
赵姨娘用力去夺那银子,出声骂道:“呸!连你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贾环气急了,一把将赵姨娘推得坐倒在地,赵姨娘不妨他使蛮力,坐在地上捂着尾椎骨哎哟哎哟直叫唤。
“好你个丧尽天良的,连亲娘都打上手了!看我不回了老爷,这就打死了你,倒也干净!“
赵姨娘说着话,就想从地上爬起。
贾环害怕她真个去告诉了贾政,慌忙过去抱住她胳膊哭道:“姨娘如何不疼儿子了?都这会子了,满府里,连老爷都顾不得姨娘了,姨娘除了儿子,还能靠哪一个?“
赵姨娘骂道:“靠你?你不打杀了我便是好的。“
“姨娘,儿子方才不过是情急,不曾留意,万不敢诚心推姨娘。你听儿子慢慢讲来。“
贾环将赵姨娘扶起,贼眉鼠眼道:“姨娘且细想想,现如今家里没了宝玉他们,琏二嫂子又顾不得咱们这里,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在,老爷白日里都被拘在前头问话,便是夜里,也不定能不能回来。这家里,还不都成了咱们的天下?“
赵姨娘歪头看了看他,先是一喜,后又皱了眉头,骂道:“什么天下?外头有兵看着,金山银山你也运不出去。况且,明儿还不知道要打要杀呢,你还有心想这些个身外之物?“
贾环啧啧道:“姨娘糊涂。人都说浑水摸鱼,趁火打劫,此时不想,更待何时?管它明儿要打要杀呢?便是到了阎王爷跟前儿,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打听过了,守着咱们府里后角门的那队兵爷,这两日已有些松动。若银钱使得够,又不碍着大事,便可递东西进出呢。姨娘你想,今日能进出吃食,明日就好进出金银,是不是?“
赵姨娘心思动了起来,又问道:“咱们在府外再没个知心可靠的人,便是弄到了家私,又往外送给谁替咱们收着去?“
“彩云!“
贾环得意笑道。
赵姨娘道:“呸!你还有脸说?往日里我提着耳朵叫你好生对待那丫头,结果你呢?好一阵歹一阵,临了,竟由着太太将她配给了外头的小子们。她不恨你便是好的,哪里能有诚心帮你?快歇了这份心思吧。“
“姨娘又不信儿子。那彩云早便是我的人了,太太给她配的那个小子颇不成个人,她正思想着要回了我身边呢。前儿她一听说咱们府里被围了,还不是巴巴儿地使银子叫人从后门给我捎了信儿来,只说任事都可使唤她,还叫我告诉姨娘,只管保养身子,切勿忧心太甚。“
“果真?彩云果真如此说?她倒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孩子。“
赵姨娘听得连连点头,心中便信了贾环几分,二人遂坐了下来,筹谋起了如何“趁火打劫“。
“太太屋里如今只有玉钏她们在,想法子支走她们,还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咱们的了。“
贾环挤眉弄眼搓手笑道。
赵姨娘则鄙夷道:“没见识的东西!太太屋里有什么好东西?老太太屋里才是金满箱银满箱呢。想当年,我在老太太屋里见过的那些珍宝,哪一样到了手,都够咱们娘俩吃喝的!“
贾环听得两眼放光,却又发愁道:“只老太太屋里人太多,且咱们也不好寻法子进去。“
“明儿我先过去打探打探。那屋里,鸳鸯头一个可恶,若那蹄子不在,旁人倒好整治。“
赵姨娘说完,贾环便点了点头,又交待她切勿打草惊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