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劝了薛姨妈,不如就放了薛蟠出去历练,好过真叫他废物到底。
薛蟠整顿行囊,跟着家里商队上了路,薛姨妈心里牵挂,连日不安,叫宝钗也更是黯然。
那日午后,宝钗坐在宝玉榻边,一边接手袭人做的活计,一边看着他午睡,却忽然听到了宝玉睡梦里大叫不要金玉良缘,他只稀罕木石前盟。
宝钗一时怔住了,她随后回了家,将此事告诉了薛姨妈。
“妈,且不论宝玉这话是真梦话还是假梦话,却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话。事已至此,咱们再不可妄做小人。妈还是寻机同姨母说了,歇了这份心思的好。”
薛姨妈却道:“宝玉小孩子心性,懂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排在前头,是最最紧要的。你们孩子家哪里知道?将来林姑娘离了宝玉,你却日日同宝玉在一处,什么梦话真话,也都烟消云散了。”
宝钗见劝不动薛姨妈,只得低头道:“妈的话,女儿不能不听。但违心之事,女儿却也不能去做。“
薛姨妈笑道:“哪里要你做什么?你只同姊妹们日常说笑过日子便是了。“
宝钗不再言语,心里却下定了决心,她不管母亲和姨母如何打算,她却要解开自己和黛玉间的误会,也给自己这份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的情愫做个了断。
于是,宝钗寻到了黛玉,悄悄向她提醒了此前黛玉在家宴上口误说出的《西厢记》唱词。
黛玉大窘,心里顿时感念宝钗一片诚心。
若宝钗藏奸,只需当着众人面说了,抑或背地里和王夫人等说了,黛玉便少不得闹得没脸儿,闺阁女儿家的名声受损是一定的。
宝钗却没有那般做,而是玩笑一般,顾着黛玉的面子和心情,私下警醒,这份心思,却是一点也掺不得假的。
再加宝钗说了自己许多私事,还承认自己也是偷看过那些闲书的,倒叫黛玉也对她另眼相待,觉得她亲切了许多。
黛玉是个至纯至真的人,自从她确定了宝玉的心意,便再也没有使小性子,也没有和宝玉因金玉一事生过一次气。
现今宝钗先做出交好之态,赤诚以对,黛玉哪里还会心存不快,当即便和她冰释前嫌,情同姐妹起来。
宝钗见黛玉原是这般光风霁月之人,也自然君子以待,一般赤诚体贴起来。
她们二人坦诚相对,却叫外头人都瞧得发蒙,便是连宝玉也过去疑惑追问黛玉,黛玉又和他坦言,过去是自己误会了宝钗,直言宝钗乃女君子,心胸风度万不可以凡俗之眼打量。
三个小儿女自此化干戈为玉帛,彼此和气非常。
只是看在王夫人眼中,却以为是宝钗的手段高超,问了其中根由后,闲时说话,对探春等人倒劝诫着,叫她们只以李纨为榜样,要重德不重才,切勿多看了闲书,反移了性情。
贾母听说了,气得直乐,却因为家里大事,也顾不上理睬王夫人,只由着她说去。
……
贾赦自贾政走后,日日被贾母拘在府里,时日长了,便觉好生无趣。
邢夫人不知贾赦为何不去外头玩乐,一开始还当他年纪大了,自然稳重了起来。可是这些日子,却见贾赦动辄便责打下人,训斥姬妾,抑或揪着贾琏非打即骂,便是她自己也跟着吃了许多挂落,便想,还不如叫他往外寻乐子去。
但是邢夫人劝了几回,贾赦却怕贾母怪罪,再者也怕自己惹祸,并不敢出去。
邢夫人想了几日,便寻思着再给贾赦买一个好颜色的姬妾,且换他新鲜几日,大家也好过安生日子。
但邢夫人一生最爱孔方兄,哪里舍得自己掏钱给丈夫买妾?她闷闷不乐坐着,又开始寻思如何叫贾赦自己抑或贾琏夫妻俩掏了这个钱来。
她的陪房王保善家的见邢夫人不乐,便出主意道:“太太为难银子做什么?我这里有个妙人儿,保管太太得了她,一个铜钱都不用掏不说,说不得,还能带着大把银子来呢。“
邢夫人瞪了她一眼道:“有屁快放,休憋臭了来日倒熏人。“
王家的笑说:“鸳鸯!太太您细想想去。“
邢夫人一挑眉毛,拍手道:“哎哟,还真叫你这老货放了个响屁!“
她越想越觉得鸳鸯好,想那鸳鸯是老太太身边一等一能干的,老太太有多少家私,怕是她自己都不清楚,鸳鸯却都一一收着。
“往日里,我听人说过,鸳鸯偷着老太太的东西,背地里给了琏儿媳妇典当去。她能给旁人偷,还会少给她自己偷了?若她进了我们家,你说,她这些年来攒下的家私,可不都是咱们的了?“
邢夫人越说越是兴起,当即便寻了贾赦,同他撒谎道,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大了,正在寻人家,却一味嫌弃外头的小子们都配不上她,也只有贾赦这样的当家老爷才是好归宿。
贾赦正百无聊赖,听了这话便想,自己为了家里安稳,修身养性这些日子,老太太瞧在眼里,给些奖励原也应当。
如此想着,他便眯缝着眼,瞧着邢夫人道:“鸳鸯?嗯,那丫头生得倒好模样。你且去帮我求来,若果然求到了,我倒要好好谢谢太太了。”
邢夫人听了,自是想法子张罗此事去了。
却说鸳鸯那里知道了,暗地里大笑了一番。
“我倒把这茬事给忘了。”
她想起刚到红界时,还满心恐惧这事,哪想今日此事来临,倒只觉得荒唐可笑而已。
鸳鸯笑着去找了贾母,贾母听了却气得直拍桌子,鸳鸯赶忙抱住了她的胳膊道:“老太太不是正愁没机会教训大老爷,怕他在家憋不住,又出去惹祸?又气二太太一味要搅和宝玉的婚事,却又无处下手狠狠说她?我看啊,倒不如借着这个由头,都好生都敲打训诫一番,倒好了。”
贾母听了,平了气,便和鸳鸯道:“一个个的,都似咬群的骡子,可有哪个是叫我省心的?”
说着,她便问鸳鸯打算如何应对,鸳鸯笑道:“大老爷叫了我哥哥嫂嫂去威逼他们。我哥哥还好,不过敷衍着,我那嫂子是个专管九国贩骆驼的,什么不能卖?我明儿先去园子里,当众把我那嫂子骂走,叫大家都知道了这事。然后啊,我就回来,在您跟前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给他们瞧。您老便好借题发挥,爱骂谁就骂谁去。”
贾母哈哈大笑,又嗔道:“上吊不好,上吊太险。要我说,你便闹着铰了头发做姑子去,吓吓他们也就是了。“
鸳鸯一愣,这,倒是和原著里一模一样了。
难道,这真是空空说的,易在画前已生易?
贾母见鸳鸯愣住,拉着她道:“你面上虽笑着,我却怕你吃心。好孩子,你也不小了,心里究竟怎么个打算?倒是同我说说才好。“
鸳鸯回神,推着贾母去睡觉,口中搪塞道:“老太太,你便少操心些吧。“
之后,鸳鸯果然就按着二人商量的,演了个全套。
贾母见鸳鸯演得太投入,真就剪下了一绺头发来,顿时也生了真气,顺带着装起了糊涂,把一旁的王夫人也连带着骂了一番,叫薛姨妈听着都好大没意思。
过后,探春倒瞧出了王夫人的窘局,进去给她解了围,贾母也顺坡下,倒又笑着说自己气糊涂了。邢夫人被喊来后,原本听了风声,扭头想走,王夫人被她连累着吃了顿骂,哪里能放过她,赶忙出去叫住了她。
邢夫人最后也被贾母一顿教训,灰头土脸回了家,心里反又恨上了王夫人。
贾母又怕贾赦不放过鸳鸯一家,再生事端,遂私下里给了他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妾,这才算安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