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慌忙别过脸,动作敏捷的跳出浴桶,径直冲向白泽,将他扑倒在地,“不许看。”
白泽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迦叶的脸,“你他娘的现在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个,阿锦身上有伤,伤。”
“伤……”
迦叶突然晃神,趁着这个空隙,绫罗自屏风上取下中衣,披在了黎锦身上。
待迦叶回过神,黎锦已穿好了中衣,素白色的衣料上血迹斑斑,应该是刚刚迦叶掉下来,她闪身躲避的时候撕裂了双肩的伤口。
黎锦拉了拉衣襟,胸前鲜红的伤疤半隐在衣物里,将迦叶的思绪引回了那一天。
断裂的肋骨,跳动的心脏,还有那血流如柱的她。
她问,迦叶,你能不能娶我。
他的回答,只有冰冷的四个字,佛妖殊途。
“拜你所赐,还满意吗?”黎锦指着胸前的伤疤,眼中带着笑意。
“阿锦……”迦叶垂着头,有些慌乱,不敢去看她。
“在我记忆里的迦叶可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的淡漠呢?”黎锦微微弯下腰身,看着他的眼睛,嘴角的微笑格外刺目。
“阿锦,怎么突然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白泽干笑了几声,伸手去拉迦叶握成拳头的手,可是他却像一座大山,奈何白泽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
“不杀我,是觉得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黎锦知道,六百年前是迦叶把她封印在鱼妖身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佛祖下的命令是杀了她。
“阿锦,我不想解释什么,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我就是一个坏人。”迦叶抬起头,正视着黎锦,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你不解释,是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其实,在黎锦的心里,她希望他去解释,她讨厌他逃避的样子。
迦叶叹了口气,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起伏,“阿锦,你可恨我?”
恨吗?说不恨是假的,说恨也未必是真,“你认为呢?”
“你该恨我。”
“我当然该恨你,我应该恨你利用我达到你们打击妖族的目的。”黎锦漫不经心的梳理着满头的长发,水自她的指尖滴落,“现在,我退位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是不是该杀了我?”
“阿锦,你何必对我苦苦相逼。”迦叶扶着额头,眼帘下垂间睫毛不易察觉的颤抖了起来。
“我苦苦相逼?是你在揪着我不放吧,你欲杀我却又来救我,只不过是让我欠你的,这种事你做了不止一次。我真后悔,为什么那天在桃林里,没有一枪杀了你。”
“你当真想我死吗?”
“是。”
迦叶轻笑,“我欠你一颗真心。”阿锦,你不信我。
手掌隔空一握,白泽腰间的酒壶见眼间就出现在了迦叶手里。仰头饮下一口,辛辣入喉,一股暖意从喉咙流到胃里,烈烈的烧灼着他。
一壶酒转眼已空,醉意上头,迦叶猛然扯开自己的衣襟,胸膛裸露在外被风轻触,皮肤微红,“我的,给你。”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黎锦转了转手腕,骨骼随着转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泽暗道不好,这次玩大发了,“阿锦,别吓我。”
黎锦好似没有听见白泽的话,迈开双腿向前一步,做出剜心之势,“剜心之苦,也该你尝一尝了。”
手指猛然插入迦叶的胸膛,喉间酝酿的鲜血翻涌而上,他闭着双目,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迦叶的手指触及黎锦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胸膛拔出。黎锦忽然嗤笑,说什么欠她一颗真心,果然都是假的。
“阿锦,位置错了。”迦叶紧握着黎锦的手腕,将她的手推送进胸膛的另一侧,“你又忘记了,我的心位,和别人不同。”
温柔的力道拥她入怀,鲜血打透黎锦的衣物,粘稠的沾染在皮肤之上,此刻,她的眼中跳动着惊讶。
他的心,就在手边,为何她突然下不去手了。
讨厌,她讨厌他这样,明知道她不忍。
“我给你最后的仁慈,收好了。”
黎锦的手附上迦叶的肩膀,忽的用力将他推出老远,迦叶后退数步之后,稳稳落入了白泽的怀里。
伴随着迦叶猛烈的咳嗽,一口鲜血自喉间涌出,无法压制。
“阿锦,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黎锦甩了甩衣袖,仰头笑道:“说保护我的是你,对我起杀意的是你。你的恩赐,我经受不起。滚!”
“阿锦……”
“阿泽,带他走,别让他死了,他欠我的多着呢。”黎锦转过身,手指紧揪着衣襟,胸口的伤疤,好疼。
白泽将迦叶打横抱起,迈着大步离开了房间,“阿锦,别太累了。”
绫罗呆傻般看着黎锦,刚刚发生的一切云里雾里的,她只知道,迦叶好像受伤了。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声响动,好像什么东西倒了。黎锦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道:“小葵,白泽晕血,你去看一看吧。”
“差点忘了。”钟葵猛然回身,跑了出去,刚刚光顾着看戏,忘记白泽晕血了。
踌躇半晌,绫罗问道:“师傅,你和师公,是仇人吗?”
“绫罗,也许以后你会明白。但是师傅希望你记住师傅的话,宁可滥情给众人也不要专情等一人。”黎锦背对着她,手指穿插在额前的秀发之间,由前至后的梳理到脑后,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双颊。
夜,看似漫长实则短暂,但是对于绫罗来说,今天的夜晚却格外的漫长。
她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满血鲜血的黎锦,她并不明白黎锦的话,现在不懂,以后也不会懂。
云,翻涌如海,带走了黑夜迎来了光明。
阳光照射在后院的一处小亭,绫罗坐在那里已经一上午了,始终保持着一个托脸的姿势,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
“想什么么你。”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打算了她的思绪,绫罗一个机灵,缓过神来。
眼前是钟葵放大的脸孔,绫罗眉头一皱,将她推开,“你想吓死我啊?”
“你在这儿发了大半天的呆了,我是怕你沉浸在思绪里无法自拔。”钟葵掐着腰,一脸正经的说道。
“去去去,哄你的孩子去。”
说到孩子,钟葵突然大叫一声哎呀,哪吒刚刚还在怀里的,哪里去了。
钟葵转过身,只见白泽一脸阴沉的坐在栏杆上,小哪吒正骑在他的脖子上,用力的揪着他的耳朵。
“调皮,他的耳朵只有我能揪。”钟葵嘟起嘴巴,双手穿过小哪吒的腋下,将他抱起。
“我说,沫儿什么时候回来。”白泽无力的靠着一旁的石柱,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昨天晕血醒过来之后,又要照顾迦叶又要帮黎锦补屋顶,折腾了大半夜。这些做好了之后,白泽刚沾上枕头就被钟葵拎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去帮沫儿看孩子,什么仇什么怨啊,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沫儿姐姐今天好像要表演的,黎锦姐姐也跟过去看热闹了。”钟葵退到亭外,仰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应该快到沫儿姐姐了,再坚持一会儿嘛!”
“要死啊。”白泽歪着头,有气无力。
钟葵对着白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哪吒,我们不理他,姐姐教你说话哈!”
“这个是蝴铁儿,这个是盖盖虫,这个是蛛蛛,呀呀呀,这是燕砸。”
(东北语言,也就是蝴蝶,七星瓢虫,蜘蛛,燕子)
“……”小哪吒一脸无语,他只是变小了,又不是智障了。
绫罗不屑的笑了笑,她?就这水平还教孩子,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忽有锣声随风而来,钟葵微征片刻,随即便抱着小哪吒一路小跑到前院,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
从小洞里能看到沐烟阁一层中央的舞台,此时台上正站着一身穿戏服的美人,脸上已经画好了戏装,应是沫儿无疑。
待下一声锣声落下,沫儿抖了抖宽大的袖袍,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这一出叫做嫦娥仙,词是沫儿亲自写的。且不说才华,光是这个身段这嗓子,就是一般戏子比不了的。
台下的宾客大多数都是专程来看沫儿的,当然,也有一些新客。
例如,舞台右侧靠着墙壁那一桌,两人。
一个玉面金冠,一个白发长须,气质高雅,不似凡人,应该是冲着沐烟阁慕名而来的仙人。
黎锦站在二楼长廊里,扶着栏杆向下望去,目光停留在那两人身上。这两个人她是认识的,白发的那位老者与她见了不只一两次面,正是那天帝跟前的大红人,太上老君无疑。
而在太上老君身侧的那个青年模样的人,黎锦也与他见过一面,六界大战之时,在东海。
华盖星——敖丙。
敖丙手里攥着一只琉璃酒樽,目光紧锁着台上的沫儿,似乎他也认出了,沫儿是小龙女转世。
打了一个酒嗝,敖丙摇摇晃晃的起身,迈着步子,跌撞着走上台,一把扣住了沫儿的手腕,“言沫,在这里做什么?跟,跟哥哥回东海。”
敖丙的手指擦过沫儿的脸,举止十分轻浮。这种情况沫儿见得多了,曾经有很多客人喝醉酒都会对她动手动脚,她本就是寄人篱下,又怎能惹事生飞,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忍耐着,“您喝多了吧,我不是言沫。”
“放屁,言沫我还能认错?”敖丙吧嗒几下嘴巴,对着沫儿说道,“好妹妹,让哥哥香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