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紧身的皮衣皮裤,高筒长靴,门框头,小黑还是那身标志性的打扮。只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却多了一层忧郁。
“吴公子,这是义女小黑。吴公子早已见过吧?”
二爷平静地介绍道。
果然是二爷的鬼,还是义女,吴渭心中冷哼了一声。想起初识小黑时情景,想起几次与小黑把酒通宵的快意,想起与小黑猜拳行令的放浪,吴渭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为什么偏偏是二爷的鬼呢?难怪自己第一次提出给她赎身她就拒绝了,她还得等候二爷的指令啊。
“小黑,吴公子你也见过吧?”
“吴公子好。”
小黑面无表情地向吴渭点了点头。
“哦,你好。”
小黑的问候将吴渭从五味杂陈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呵呵,都是故鬼吧,怎么反生拘谨了?吴公子,请喝茶。”
二爷呵呵一笑,举杯示意。
吴渭也是尴尬一笑,端杯强饮。
“吴公子,想小黑还令吴公子中意吧?”
二爷单刀直入。
“二爷,您的好意吴渭心领了。奈何吴渭已有婚约,只好抱歉了。”
吴渭此话一出,还没等二爷反应,小黑刚才还一直热切望着吴渭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失望,脸色也一下变得煞白。
吴渭已经铁定了心,既然你是二爷的鬼,那吴渭就无法接受。二爷硬要把你放到我身边,那用意不说自明,用你来监视我。吴渭岂能上当。
“怎么,吴公子是嫌弃小黑不够漂亮么?”
二爷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小黑小姐容貌出众,气质非凡。”
“那吴公子何必要找托辞?”
“不是托辞。是吴某早与她人定下婚约。”
小黑的眼中已现惊愕。
“哦,不知是哪家闺女能得吴公子欢心。”
“东绿木之女东雪儿。”
“哦,但据我所知,你们只是私下相许,并没正式定婚吧?”
吴渭暗骂了一句,这老狗怎么啥都知道呢。
“不错。但……”
“既没有正式定婚,那就不算数。”
“吴公子,先不用急。喝茶。”二爷淡淡一笑,向吴渭几上茶杯一指,“咱先不谈这个,我手下有一鬼,颇有异象,请吴公子一观。”
二爷转眼看向莫问,莫问就坐在下垂手,闻言向外一拍手,一个鬼闻声腾腾地大步走了进来。
来鬼穿着灰衣黑裤,灰衣是老式古代人穿的那种灰衣,斜襟到腋下,露着胸口,露出里面黑色的胸毛。黑裤皱巴巴挽着裤脚,两条腿一高一低,腿上同样布满腿毛。光着长满黑皴的脚丫子,背后的腰里别着一把菜刀。
来鬼没有脑袋,光秃秃的脖颈树桩一样从衣领中钻出来,齐刷刷削成了平面,红色的血管和肌肉清晰可见。左手中拎着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呲牙咧嘴,看去甚是恐怖。
无头鬼。
不但吴渭,就连吴渭身后的冷钩,还有面前的小黑也都是神色一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里竟遇到无头。那么当日无头出现在胡家庙破坏打假,显然也就是二爷所指使的了。二爷现在又将无头放出来,用意很明显,这是在向自己秀肌肉,更是*裸的威胁。
“马五,还是先把你的脑袋安好,这里都是贵客,不要被你惊吓了。”
二爷慢悠悠地说道。
“哦。”
无头哦了一声,将手中提着的脑袋放到了脖颈之上。吴渭这才看清无头安上去的脑袋五官不动,原来是个木制的脑袋。但不知为什么这木制的脑袋要做得如此恐怖,如同被砍掉时的情景。
“马五,座上是贵客,很喜欢看你的刀法,你就给他表演一下吧。”
二爷平缓地命令道。
“哦。”
无头又哦了一声,刷地抽出别在背后的菜刀。原地连挥三刀,呼呼生风,一股血腥杀气立刻从大菜刀上播撒开来。三刀过后,算是舒动筋骨过已,无头单脚一立,身体往前一扑,箭一样猛地向吴渭扑来,大菜刀空中一转,刀口泛着寒光,向着吴渭的脑门凌空劈下。
啊!
站在吴渭身后的冷钩和程东暗叫一声,双双扑上,但还是晚了半拍,大菜刀已逼至吴渭的脑门,但却戛然而止。刀刃与吴渭的脑门不过一厘米的距离。
吴渭纹丝没动。二爷唤出无头鬼,无外乎是威胁自己就范。在自己还没有正式答复前,二爷是不会让无头杀自己的。所以吴渭只是冷眼旁观,双手轻摆,让冷钩和程东退了回去。
无头停顿了一下,随即抽刀,一个后掠,后冲向半空,刀花一变,换了招式,再次舞动起来。
冷钩和程东惊出一身冷汗,将手探入怀中,紧握武器,随时准备出手。
“哈哈,吴公子,壮士舞刀,浓茶胜酒。吴公子请。”
“二爷请。”
吴渭也是淡淡一笑。现在彼此都已心知肚明,那就看怎么熬下去了。
“此无头鬼名唤马五,二百多年前曾与我一起在里阳县当差,同为捕快。我为捕快头目,他是我手下兄弟,是衙中最好的功夫高手。按理说马五兄弟身为公差,家中又有美妻,本是不错的小日子。只可惜他一时被贪念所困,与县太爷暗中勾结,采取小斗放粮,大斗收粮,克扣赈灾粮食,结果被人告发。朝廷大怒,将其斩首。又扒皮蒙鼓,开膛填草,立于县衙前以儆效尤。小小年纪,遭此大刑,实为可叹。并且身首异处,死后而不得托生,其情好不凄惨。妻女也尽皆沦为官奴。我念其兄弟一场,花了不少银子,才将其妻女以官奴身份买回家里,悉心照顾,聊以慰藉。只可惜眼见他日日被喊冤百姓击鼓而击其皮,路过唾弃而唾其身,我心亦如刀绞。后逢乱世,我见朝廷松动,方才偷偷将其皮裹尸身埋葬,只可惜头颅已找不到了。当时匆忙之中只找到这两套屠夫的衣服给其穿上,并一把屠刀供其防身之用。想不到在我二百年之后来到阴界,竟能遇上他,实是有缘。于是将其延入府中,细加照料,也免去他颠沛流离之苦。”
二爷说到此处,不禁长叹一声。
吴渭也不由得一阵唏嘘,想不到无头鬼竟有如此凄苦身世。但冷眼之下,却见旁边的小黑已是泪眼婆娑,肩头抽动,哭得更是厉害。看来女孩都是感性动物,小黑也同样如此啊。但不对,小黑的眼中怎么又隐隐有一种怨气,不,是杀气,她的眼角已经布满血丝。
“所以马五知道我对他有恩,一直守护在我的身旁,为我排忧解难,如果谁敢忤逆我,他都会毫不客气挥刀杀出。如此也是个有情有义之鬼啊。
吴公子,做人做鬼,都要知恩图报,莫不如此,你说呢?”
“不错。”
“那么吴公子是否应该考虑老夫的建议,与小黑姑娘成就姻缘?”
“东雪儿对我有恩,吴渭理当图报。二爷,恕吴渭万难从命。”
“哈!”
吴渭眼前光芒一现,无头的大菜刀已当头砍来。
“我来陪你玩。”
长绳一现,冷钩已然从吴渭背后冲出,与无头战在一处。两鬼刀来绳往,在空中飞来纵去,令众鬼眼花缭乱。
吴渭心中焦急。论实力冷钩绝非无头对手,可冷钩已是已方实力最强的鬼了。接下来,冷钩一旦败下阵来,二爷肯定要逼着自己就范了,怎么办?怎么办?
吴渭脑中飞快地转动着。
砰!冷钩重重摔落在地。
“不自量力。”
无头马五嘴中嘟囔出四个字。然后一步步向吴渭走来,每一步踏在砖面之上,都发出重重的踩踏声。
吴渭坐在原地没有动,他在盘算着二爷会不会向自己下重手,如果杀了自己,二爷会得到什么好处?东雪儿肯定会闹,那东木野会不会坐视不理?二爷会在乎得罪东木野么……
但他想不下去了,无头已走至他的身前,大菜刀指向了吴渭。
“你,咱俩打。”
无头沉闷地说道。
一道黑影突然一闪,将无头的菜刀轻易弹开,接着黑影挡在了吴渭身前。
“我来陪你。”
“小黑!”
“小黑!”
吴渭和二爷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二爷不解,自己通过藕香居老鸨要出小黑,只当一个普通或有点性格的丫头罢了,到了府中告诉小黑自己要成全他和吴渭的亲事,但只有一条,以后要把吴渭的情况及时报告,否则杀无赦。小黑也立刻答应了,二爷因此将其收为义女。怎么这时候她会突然出来趟这趟浑水?
吴渭更是不解,小黑既是二爷的鬼,自己又一口拒绝了她,应该恨自己才对,怎么这时候反倒来帮自己呢?
“二爷,您确定他是马五?”
小黑冷冷地问。
“不错。”
“那么当年和他一起贪污的县官呢?”
“因为上下使了银子,被罢官了。”
“如此说来,如此大案只他一人受到处罚?”
“不错。”二爷紧盯着小黑,目露疑惑,“怎么,你对这个案子也感兴趣?”
“只想知道究竟。”
“究竟我已经说过了。”
“废话少说。打。”
小黑身后的无头马五等不及了,挥刀就向小黑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