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祠堂。
三间黑瓦房,四方的小院,此刻房门大开。堂上供奉着许多牌位,堂下摆着供桌和香案,两个中年男性正往供桌上摆放祭品。有猪头,鱼、羊等肉食,各种蔬菜,还有一坛老酒。老老少少三十多位男子恭敬地排列在小院当中,今天是他们祭祀祖先上供的日子。
远处,一大团黑雾飘了过来。
“钱串子,那团黑雾是什么?”吴渭不解地问。
“正主。就是他们家族的历代祖先啦。”钱串子盯着黑雾回答。
“原来他们祖先是来享受这顿大餐的?”
“正是。”
“那我们来捡盘底?”
“呵呵,好戏在后头。”钱串子诡谲地一笑。
那团黑气已经大大方方地飘进祠堂里,伴随主持人的唱喝声,各种供品和酒水也都整齐地摆上供桌。
咦?吴渭看到一个熟悉的鬼影快速闪进了这祠堂,正是小矮鬼。
“小矮鬼去干嘛?”吴渭疑惑地问。
“当然是办正事了。”钱串子得意地说。
“诶?那不是枯柴么?还有红眼怎么也跟着进去了?”
“是么?那我们也该靠近些了。”钱串子并没回答吴渭的问题,反而带着吴渭悄悄地向祠堂靠近,然后在在祠堂的墙头趴了下来。
刚趴下不久,就看小矮鬼抱着一个猪腿跑了出来,后边两个强壮的中年鬼直追了出来,嘴里骂着:“小狗崽子,我让你偷,哪里跑?”
吴渭这才恍然,原来这小矮鬼是去偷人家上供的猪腿,却被正主发现撵了出来。这帮要饭的敢情是跑这里偷来了。
还没等吴渭缓过神来,枯柴和红眼鬼又相继跑了出来,手里各擒着一只羊腿和一块五花大肉,在他们身后足有十多个鬼气愤地追赶了出来,嘴里大骂着抓贼,气急败坏地向远处追去。
让他们这么一搅和,屋里的鬼也都愤怒地走了出来,中间是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抖颤着胡子大骂小偷该死之类的话,哪还有长者的风范。只可惜他们下方那些后生子孙们既看不到他们气得发疯的样子,也听不到他们扯破斯文的叫骂声,还在毕恭毕敬地进香上供,嘴里虔诚地祈祷着。吴渭看了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如果这些孝子贤孙们看到他们的祖先此刻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又该做如何感想呢?
“我们上。”老钱串子一拉吴渭,迅速从墙头跃起,直接穿过祠堂的砖墙,冲进祠堂。进来一看,好家伙!所有的乞丐全在这里了,正疯狂地把祭桌上的供品一鼓脑地往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里装,这哪是来偷啊,分明是来明抢的。
吴渭也不客气,冲上前去抓住了两只猪蹄正要走开,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大喊:“啊,屋里哪来这么多野鬼?快打。”原来是刚出去观望追鬼的一群老头发现了他们,气愤地转回屋来。吴渭等一帮众鬼见被发现,哄的一声四散逃去,剩下那群干枯老头看着被掳掠一空的供桌在原地顿足捶胸,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现在他们明白这群野鬼敢情先用几个跑得快的小鬼来偷东西,故意被发现,引得他们中壮年鬼都追了出去,外面埋伏的众鬼看只剩他们这群年老体衰的老鬼后就公然来抢,让他们无力防范又追赶不上,真是一帮狡猾刁钻的野鬼。
吴渭他们大获全胜归来,几乎把人家上供的东西扫荡一空,就连那坛老酒也没放过,一并抢了回来。这是吴渭到了鬼界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也是最饱的一顿饭。藕香居尽管也是一顿好饭菜,只可惜菜太少了,吴渭又囊中羞涩,充其量只是吃了个半饱,哪里像这顿大鱼大肉来的实惠?
大嘴和绿毛成了重点关照对象,所有的东西尽管吃,尽管喝,不吃饭哪有力气?大嘴更是狼吞虎咽,直吃得仰头打嗝翻白眼,方才住口,但目光中还是贪婪地看着满地的酒肉不想罢手。绿毛来得干脆,直接抱了只猪肘子,蹲在一边是一顿的狂吃海塞,竟把一只猪肘子吃得只剩光光的骨头,方才一拍肚皮:饱了。
剩下的事就是等着黑六子来了。黑六子个也不算高,虽说壮些,也就是绿毛差不多的身材,比大嘴还要差一头呢,所以乞丐们对大嘴和绿毛战胜黑六子是报有希望的。
闲话少叙,黑六子来收帐了。昨天是八月十五,这十五的晚上烧纸的人会比平常多得多,如果自己不看紧了点,这帮叫花子肯定也是不好榨出油水的,所以十六的一大早他就来了。
还是那个盛钱的木板,往地上一放,黑六子一晃膀子,又拿出那把闪亮的匕首,若无其事地修起指甲来。
“老叫花子们,开始吧。”鸡冠子开始喊场。
半天过去了,却没有鬼应声,更没有鬼出来把钱放到那木板上。
“你们都聋啦?没听到我刚才的话么?今天谁先开始?痛快点!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鸡冠子摇晃着一脑袋黄毛叫嚷着。
吴渭走了出来,没拿钱,走到场中央,站定。
黑六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用匕首修剪着他的指甲,但他知道吴渭站出来了。
“六爷,”吴渭开口。
“什么事?”黑六子继续着他的动作。
“连日来您一再提高收缴的铜板,我们已无力承担。”吴渭一本正经地说。
嘘——黑六子吹了下手指,依然不看吴渭。
“所以我们想和您商量,只交十个铜板。如果您不答应,就按你们的江湖规矩办。”吴渭一字一顿地说。
黑六子的手抖了一下,突然停下来,把墨镜往下一拨拉,翻着白眼,目光从镜框上冷冷地射向吴渭。
足足盯了有三分钟,方才冷冷地说:“江湖规矩,你他娘的也知道江湖规矩?”
“我们各出一鬼,单挑。你赢了,我们继续交铜板,你说多少就多少。你输了,我们不会再交铜板,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有什么资格和六爷我说条件?”黑六子又开始修剪指甲了。
“我听说这里的黑道规矩是凡有挑战,必须应战,否则就是认怂,想六爷是响当当的一方霸主,又怎么会认怂呢?”吴渭上前一步。
“你说什么?”黑六子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摘下墨镜冰冷地盯着吴渭,对视着吴渭的眼睛一动不动。约摸过了半分钟,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边笑边指着吴渭向众喽啰道:“他说我认怂,他说我认怂,哈哈哈哈……”
众喽啰也一齐跟着夸张地大笑起来,直到黑六子把双手在空中一举,方才停了下来。
“小子,懂规矩不?”黑六子冷冷地看着吴渭,“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几个臭要饭花子,也敢向六爷我挑战,你配么?”
“那六爷是不敢还是不想接受我们叫花子的挑战呢?”吴渭毫不示弱。
“我呸!你们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也好,不让你们死了心,你们也不知马王爷三只眼。小三子,你陪他们玩两下,如果你们有谁能把小三子打趴下,六爷我自会出手。”
吴渭一皱眉,已然明白了黑六子的企图。先让小三子垫垫场,自己在旁观察,也就做到知已知彼了,同时也可让小三子消耗一下挑战者的力气,他再上场也可乘人之危,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己方如果将小三子都拿不下,那还谈什么挑战黑六子啊?想到此处,吴渭回头去看大嘴。大嘴一脸木讷,正张着大嘴看着自己,反像一个旁观者。
“你们谁来啊?”小三子已经站到了场中,一头黄毛在风中颤动,晃着膀子摇着腿,还真像一只大公鸡。
“大嘴。”吴渭只能点将了。
“诶!”大嘴一愣,几乎是被身后的绿毛推了出来。
“大嘴,上。”吴渭坚定地说。
大嘴这才如梦方醒,晃了晃拳头,来到了场中。若说身材,足比鸡冠子大出了一号,肌肉也壮实得多。反观鸡冠子,瘦弱,个子也小,与大嘴还真不是一个级别的。大嘴站在场中,紧握双拳,眼睛盯着鸡冠子。鸡冠子仍像一只斗架的公鸡,缩脖端腔,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起落着,像巫师跳舞一样围着大嘴直打转。
“喂,你打不打了?穷转悠啥?”大嘴不解鸡冠子的用意,还以为鸡冠子在准备啥。哪知就在他话刚一出口的瞬间,鸡冠子已转到了大嘴身后,
“打的就是你!”鸡冠子话到身到,脚下一勾大嘴双脚,双手一推大嘴后背,大嘴猝不及防,哪里会想到鸡冠子突下杀手,脚下一绊,向前连抢几步,扑通一声扑倒在地,脸也跄到了地面,身体也趴在了地上。
“耍赖!”
“偷袭!”
“不地道!”
乞丐们开骂了,真想不到这鸡冠子竟然还是一身的坏水,明明是单挑,他却使出了这种无赖的手段。
大嘴也急了,还没等自己明白过来呢,就先糊里糊涂地中了鸡冠子的偷袭,能不气么,双手一使劲就要从地上爬起。但还没等他爬起,一只穿着皮鞋的大脚已踩在了他的脑袋上,紧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拍在了他的脸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