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古道中,上遐莽莽黄天,下至彤云旁的漠漠赤沙处,回教教徒缓缓穿行在这赤炼苍莽之中。那顶莲花坛,静静地,伴着银铃之声涤荡着尘世的喧嚣,响彻着这来时之路,归去之道。那方轻纱依旧飘扬而过,独邑清风,独不扰尘!
“叮铃铃……叮铃铃……”
声遥不绝,在这被骄阳烤得着冒轻烟的黄沙古道上,幽兰若不禁感叹:来时人,来时路,来时是何处?……她轻抚着躺在她怀中的那个孩子的睡颜,万般怜惜。轻声唱:“都道是良苑仙葩,吾只念玉骨冰肌。空对着,天上人间那轮月。谁将忘,世外仙姝寂寞林。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雁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又闻说,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声止,泪下!心思却骤然转腾,她忘不了那片战场上的硝烟弥漫,更不知将如何归去西域面对父皇灵柩,一战惊魂,一战白骨,然最终得其终者,却寥寥无几。她东望帝京路,满腹酸楚,身后黄沙起漫处,是玄武六大长老追赶及至。“圣女请止步……”六大长老策马扬鞭来,一声狂呼,惊醒了熟睡中的沃野,起身一望,酥松眼角暗隐疑惑,“他们,来此做甚……”
说话间,六大长老已行至古道中央,皆是一揖礼上,守辰长老道:“玄武与回教之前虽有不睦,却也在此京师一役后,烟消云散。此番圣女肯前事不计与之膺股相交,平息中原之乱,我等甚是感激啊!”
圣女轻抬眸,却无意向落坛相攀谈,只道:“中原武林与我西域回教,本来就浊水清流泾渭分明,长老多言了!”“不!”惊天长老言阻道,“你救得我一命,此恩,老朽定当报还!”圣女一笑,信手欣开那轻纱帘,倾城容色顿显无虞。也只一瞥,圣女又将手中轻纱落下,只余声道:“只不过是相互取利罢了,我要你们帮我除去内患,自得给你们一点甜头……”
这一话,竟教在场六大长老无不震惊,“这,都在你的掌料之间!”
“错!”幽兰若细声道:“是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似乎,六大长老都闻见了莲花坛中那女子一声似有还无的叹息之声,随之一声严令,回教教徒再度穿行在着苍茫古道中。
六大长老皆是一叹,望向远去之人,再无言语,任他人随心去。
古道扬起阵阵狂风,漫黄沙,至此眼前,瞬间即没。西眺茫茫沙漠,索然萧瑟,一行人何在;回望京师帝都,朝天阙……
大街,已至黄昏尽头,各家灯火明亮,却有三两孩童,手提灯笼,追打在穷街末巷中。偶尔几声妇女的喊骂声过后,各家家长领着自己的小孩归去。偌大的街道再度空寂无声。只见不远处街道的尽头,两身着黑衣的男子,看似雷厉风行,行至这街心处,影相叠,遮去了这夜的幽暗,更为凄清。
这时,自身后一白衣少年急促追赶而至,“师弟,你先且听我说来……”白衣男子语未竟,骤然只见青锋横向,行在前方其中一男子赫然拔剑相对,墨剑剑身若灵身颤动,剑鸣声哀。“够了,司马振,你还要惺惺作态到几时啊?”执剑男子满眼怒火欲发还抑,“先前你应我京师之乱平息后,便借我兵马返身楼兰,如今你一口反天,竟前言皆忘,信诺皆抛,司马振,你可真够义气啊!”
“目前形式,当真不容我挪兵相借啊!”司马振辩驳道,“不若待到我朝形式稳定之后,你我再行商议,如何?”连决英轻蔑一哼,嘲问:“你叔父何言?”司马振一阵沉吟,“绝不相借!”连决英再问:“那你又何言?”司马振蓦然望向连决英,垂首道:“暂借不得!”又是一声哼笑,连决英收剑还鞘,转身道:“那还须何言,圣夜,我们走!”
“决英!”司马振急步追上,一掌搭上决英的肩,垂下眼帘一望,决英一把将之挥开,盛怒之下,竟拳脚相挥去。拳脚几阵来回,似乎意识到了自身的不智,一招双手反斡,顿如桓顶飞鹰,几较回旋,将之两人生生决开数丈远,立定无言。然而这一切,皆落在一旁静观的圣夜眼中,静默无言,似在盘桓着什么!
决英转身离去,幽暗街心之中,顿时只剩圣夜与司马振二人,寂静无言,倍感凄凄。圣夜轻睨身旁白衣公子,“恭喜你了,荣晋海王爵位,禄享千钟!”司马振与圣夜相望一眼,甚是愧道:“只可惜,京中一切尚在动荡之中,禄享千钟又将如何!”圣夜庸懒抬眼,深邃凝望,似在沉吟,终将问出,“你当真无心助决英成其大业么?”
“心有余,而……”司马振话未竟,被圣夜抬臂一挡,明了道:“也对,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时,回头难!你也是该先保住自己的一番基业才是道理,现在叫你借兵决英”轻嘲一笑,“……弃车之举,现在于你甚是不智!”又是一笑,对上司马振,“我这个局外人看得最是清楚不过的了,兄弟,于霸业面前或于你司马振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是不?”
司马振好一阵错愕,怕是料想不到,圣夜竟是看得如此透彻。这一番话,便是将他心底所想虑毫无顾忌剖落了开来。良久无言,转身两手反剪,才道:“……并非我无义,如你说的,我现在若借兵助他西去,难保我此刻不陷水火之中,……”轻晃首,“我冒不起这等险!”
骤然几声脆响回荡大街之中,司马振愕然回首,却见圣夜满是赞许般,扬掌而拍。夜的静寂,掌声的格脆,相映相成,煞是嘲讽,直叫两人良久无言。
思量许久,似是忠告,似是预昭,圣夜道:“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你今日推开决英这个良将!”丢下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去。
“……希望,不会后悔?”望着那道黑影渐远,在街心尽处消失无痕,心思骤然忐忑,“……他是什么意思?”
……
依稀这一夜,驿道上透着层层凝固的云层,笼罩这这条道上的一双过客,催缰唯艰举蹄难。
“接下来你何打算?”圣夜问。
“回楼兰!”
“不再上一趟玄武?”把玩着手中缰绳,煞是轻巧,“这一趟回到楼兰,想再回中原,怕是不知道得等到哪一天,你就不想再去看一眼师妹?”
决英沉默下去了,“……不了!”他自诽道:“我大业未竟,现在回去也是徒惘然!”说罢,提绳催缰重踢马肚,策马前行。圣夜一笑,也是纵马疾驰而去!
驿道之上,依旧风声萧萧,人寥寥,连天衰草苦碧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