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名贱道:
“那就是你把你阿弟带养长大的?”
田心甜道:
“也是也不是。那时我自己也不大,靠着我一个人也没法带养他。父亲不喜欢他,终究把他赶了出来,我只好带他住到山洞里。好在我回去拿吃的穿的,虽然明知我是为阿弟拿,父亲也不来干涉,家里其他人有时还会有意无意地留下一些东西给我们。唉,这些都还好,最怕的就是他生病,医生不肯给他看,父亲也不管,我就只能守在他旁边,祈祷祖宗菩萨保佑他渡过难关。好几次他都差点没挺过去,幸亏祖宗菩萨显灵,又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冷一箭似乎明白他姐是在说他,抬起头露出征询的目光,田心甜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像乖小孩一样傻傻憨笑着,又低下头拔草去了。
田心甜道:
“这些话,我也就能跟你们说说,寨子里的人都不听的。他们也是关心我,总盼着我早点嫁出去。可是我嫁出去了,阿弟怎么办?没人管他,没人理他,他不是太可怜了么?”
仝名贱道:
“是啊!每个人都是人,怎么能因为有人长得丑一些,就不把他当人看呢?”
田心甜大感振奋道: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我一看你就像好人,难怪竟然说不让杀你。你能这样说,我心里挺舒服的。”
仝名贱道: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人不能有三六九等,每个人都是人,都是一样的人。那么,你阿弟就是你这样带着长大了?可是他武功很高啊,难道他没学过武功吗?”
田心甜对竟然道:
“你真的没和他们说啊!好吧,阿弟的武功是一个神秘老人教的,幸亏他来了,父亲又很是敬畏他,我和阿弟的日子才变好了,吃的穿的都不缺了。呵呵,不过阿弟一直不肯穿衣服,有时候要出远门,没办法才穿着,一回来马上就扔掉,就这一条,谁拿他都没办法。”
“神秘老人?什么样的老人?”
“我也说不清楚,他的样子很怪,头发全白了,却没有胡子。他不怎么说话,但说出话来就很厉害,连父亲都得听他的。嗯,他的声音很怪,又尖又厉,听着心里很不舒服。我们都怕他,阿弟也怕他,阿弟力气那么大,却打不过他,也跑不过他。就是他让阿弟住到冰火洞的,这个地方以前是我们的圣地,谁都不许来,他偏要让阿弟住这儿来,父亲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寨子里别人都不准来,只有我、阿弟两个人,对,还有那个老人,我们三个人可以来。”
“难怪我们在路上还遇到了哨兵。那个老人也住在这儿吗?”
“是啊,原来也就这边的,不过早就不见了,住了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突然就不见了。我问父亲,父亲还生气,不准我问。”
“啊,这样啊……老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吗……我不知道哎,开始我叫他老爷爷,后来见他教我阿弟武功,就叫他师父。我叫他师父,他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你父亲他们叫这个老人,叫什么?”
“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太注意,好像也叫他爷爷?不对,嘻嘻,那可不乱了辈份么?嗯,要不就是公公?唉呀,记不清了,反正他很神秘就是了。”
“叫公公?公公……”
“对了,我记得小的时候,寨子里经常要打仗,父亲忙得不行,我知道他很苦很累。好几次父亲他们去打仗,我们留在寨子里的人都要躲起来,把能带的东西都带着,躲到山上去。平时打仗,也总是会死人、会有人受伤,唉,打仗一点都不好。这些男人,为什么总要打来打去的呢?”
“你们都跟谁打仗啊?”
“我也不清楚,有时候是和别的寨子的人,有时候又说是官军来了,有时候又说是土匪。”
“那位老公公帮你们打仗吗?”
“应该是吧,要不父亲怎么会那么听他的话?不对,不仅是听他的话,完全就是怕他,是听他命令。不过老爷爷来了后,很快我们就不怎么打仗了,一直到现在都很少打仗。”
竟然突然插嘴道:
“但要派冷一箭出去杀人。”
仝名贱愕然道:
“什么?我没听明白。”
田心甜叹道:
“是的,竟然说得对。父亲很不希望打仗,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让杀谁就杀谁。父亲说,要是不答应,或者说要杀的人没杀掉,就会有很多敌人来攻打我们,我们寨子就完了。”
仝名贱脸色沉重,勉强笑道:
“我都听糊涂了。‘他们’是谁?”
田心甜突然激动起来,嚷道: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谁?每次都是父亲把我叫去,‘他们’‘他们’的,我也问他啊,‘他们’是什么人?父亲就瞪我说,你问那么多干嘛?做好你自己的事!”
仝名贱道一边点头一边同情地看着她,只听她接着嚷道:
“每次就拿大道理压我,然后逼着我去找阿弟,让我叫他去杀谁谁谁。一幅画,然后一大堆这个那个,要我一点不漏地告诉阿弟。阿弟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总要他去杀人,难道杀人不是做坏事吗?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些汉人,为了寨子的平安,就可以乱杀人吗?这样杀人就有理由了吗?”
仝名贱点头道:
“不能,当然不能。”
竟然道:
“要是杀奸恶之徒,那也没什么。”
仝名贱正要反驳,田心甜已经抢着说道:
“是,我也是想,要是杀的都是坏人,那也没什么。父亲总告诉我说要杀的都是坏人,阿弟是替天行道,是替他积德。可是,都杀了那么多人了,还要杀还要杀,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吗?就比如你,仝名贱,本来他们也要杀你的,他们说你也是坏人,我看你就不像坏人啊?”
仝名贱笑道:
“我也觉得我不像坏人。常言道善恶难辨,是好人是坏人,总得自己去看一看、问一问才行,他们说是坏人就是坏人,哼,说不定他们自己才是坏人呢?在坏人眼里,好人当然就是坏人啦!”
田心甜一拍手,叫道:
“不错!我觉得他们自己就像坏人!以后我一定先要看一看、问一问,要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像坏人,我就不和阿弟说!就不让阿弟去杀他!”
一顿又道:
“不过前几天父亲叫我去的时候,说是他们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任务,以后不要杀人了。希望他们不是骗我的。”
仝名贱道:
“啊?这是最后一次任务,以后都不用杀人了?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田心甜肯定道:
“是的,就是这么说的,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我要阿弟去杀人了。”
忽听远处有人“阿哈”一笑,冷一箭霍地抬起头,田心甜也侧过身子张望,仝名贱忙笑道:
“是我们一起的,别紧张。”
转头叫道:
“出来吧,顾七爷,新海泽,霍先生,没事了。”
刚才发出笑声的正是霍不久,他跟在顾高明身后,笑容可掬地走近道:
“哈哈,田姑娘,你放心,这位顾七爷,这位是新海泽,我是霍不久,我们都是好人。”
田心甜脸色剧变,尖叫道:
“你~~你就是霍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