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宋欢颜坐在车里,眼睛一直瞄向窗外,仔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路上热闹非常,随处都可见熙来攘往的人群。她这会心急如焚,恨不能自己的身上能生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奔过去。
彩凤手持着绢扇,一面轻轻地为她扇着风,一面抽出帕子点点她的额头和鼻尖。马车中放着冰盆已经都化成水了,彩云连忙回身从坛子里去新冰,谁知,伸手去捞,捞上来的也是冰凉凉的水。
这才走了一个多时辰,带来的冰就全化了。
彩云有些为难地看向彩凤,不知该如何是好,彩凤忙道:“别愣着了,快过来给姑娘扇扇子。”
宋欢颜开口道:“吩咐马夫再快点。”
彩云闻言,连忙掀起车帘跟马夫交代了几句。马夫得了话,高高地扬起鞭子,大喝一声“驾——”,马车随即飞快地风土飞扬的官道上行走起来。
出府之前,宋昆亲自给了宋欢颜一把署着自己名字的折扇,让她往后遇到什么难事,只管言语。当时,宋欢颜接过折扇,温顺地答应了一声儿,却在心中极度卑视他这副假仁假义。
胡思乱想间,马车缓缓停下来了,赶车的马夫在外面轻声道:“姑娘,咱们到地方了。”
宋欢颜闻言大喜,在彩凤彩云的搀扶下,急急地从车上走下来。
彩凤交代那车夫几句道:“你进去之后先吃个饭,然后把马喂好。没准儿一会,姑娘还得吩咐继续赶路呢。”
这小院地方不大,布置简朴,只是打理得不够仔细,看着有些杂乱。
宋欢颜望了望那名迎上来的小厮,忙道:“之前送来的那位老夫人呢?”
小厮俯身引着她们一行人等进院,态度甚是殷勤:“回姑娘的话,那位老夫人正在厢房里歇着呢。”
宋欢颜闻言,顾不得多言语,连忙抬脚快步地跑了进去。她猛地推开房门,把正在侍候田氏吃药的丫鬟给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汤药顺势撒了出来。
田氏倚着床头而坐,低头垂睑,整个人动也不动一下,好似睡着了一样。
宋欢颜站在原地,痴痴地发了一会儿呆,方才开口唤了一声:“奶奶。”
田氏其实没有睡着,这会,听见宋欢颜的声音,且惊且喜地睁开眼睛,挺直身子四下张望。
多日来的担忧,终于松缓了下来。宋欢颜强忍住心间的酸涩,绽出一个暖暖的笑容,朝着她的怀里扑了过去。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田氏,将小脸伏在她的背上,眼睛不觉也湿润了起来。
此时,田氏也已是潸然泪下,温柔地揉着宋欢颜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道:“快,让我好好看看你。”说完,她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想起那日宋昆说过的话,开口询问道:“他们把你怎么了?”
宋欢颜轻轻的抹了抹泪,摇头道:“我没事,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田氏不信,定定地看着她,继续追问道:“你不要骗我。你这些天都是怎么过的?”
宋欢颜微红的眼睛轻闪了闪,故作无事般地笑了笑:“奶奶,我真的没事。”说完,她便将田氏的胳膊放平,跟着伸出三根指头搭着她的脉象,静声片刻,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您平安无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田氏还是放不下心思,回手握住宋欢颜的胳膊,撸起衣袖仔细察看。
宋欢颜的面色微变,胳膊上的伤口刚刚结疤,看着很是明显。
田氏一见那些疤痕,脸色更白了三分,身子抖了几抖,颤声道:“畜生!宋昆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竟敢这样对你...”
宋欢颜念及屋中还有旁人在场,连忙伸手轻捂住田氏的口,微微摇头道:“奶奶,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您先别急。”说完,她便回身看向彩凤彩云,轻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彩凤彩云闻言,连忙领着其他人匆匆退下,只留下她们祖孙俩单独相处。宋欢颜见状,起身行至房门前,耳朵贴着门缝听了一会儿,跟着拴上门栓,回来凑到田氏的身边,微微摇手示意,又轻轻说了句:“外面都是宋昆的人,咱们说话得小心点才行。”
田氏捂着她的手腕,心中恨不得将宋昆那个混蛋千刀万剐,欢颜是她的宝贝孙女,是她此生最最珍视的人,却被人这样狠毒地伤害过,不禁恨地咬牙切齿,她恨自己的无能,更恨宋昆的无情。“颜儿,他究竟想怎么样?”
宋欢颜压低声音道:“他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说是让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我已经收下了,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在她看来,宋昆就好像是一个可怕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他又会突然出现用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来破坏她们的生活,威胁她们的生命。正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宋欢颜不想一味地逆来顺受,她必须要强大自己,积蓄出足够的力量来和他们慢慢地斗。
田氏满含怨恨道:“谁稀罕要他的钱,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了他。”
宋欢颜深知她的心里不好受,轻声劝道:“奶奶,咱们必须暂时忍耐。宋昆位高权重,现在和他理论,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田氏闻言,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犹豫道:“颜儿,那你..你有什么打算?”
宋欢颜轻轻靠着田氏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安慰,让她安心,“一定会有办法的,您先容我好好想想。现在,咱们最要紧的就是先离开这京城再说。”
祖孙俩手拉着手,相互静静地依偎着,直到心中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宋欢颜才重新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声音柔柔地说:“我给您擦把脸吧。”
床边的小杌子上正好有现成的面盆和毛巾,宋欢颜双手捧水洗了几把脸,跟着又拧了条毛巾,坐回到床边给田氏擦脸。
两人收拾一番过后,宋欢颜又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田氏,轻声道:“临走时,宋昆给了我两个丫鬟说是留着伺候你。她们一个叫彩凤一个叫彩云,办事还算明白利落,只是不知背地里藏了什么心思没有。所以,我想先带着她们回青州,然后再寻个理由将她们打发走。等会儿,我叫她们进来见见您。您尽量少说话,最好再表现得虚弱一点。”
田氏闻言,抬手轻抚在她头顶,点点头道:“好,一切都按你说的办。”
宋欢颜笑了笑,起身来到门前,将彩凤彩云叫了进来。“这位是我的祖母,你们过来请个安吧。”
彩凤和彩云应声进屋,朝着靠坐在床榻上的田氏,行了礼道:“奴婢彩凤(彩云)给老夫人请安。”
田氏先是咳了几声,无精打采道:“都起来吧。”说完,便重新阖上眼睛,作出一副病恹恹地样子,
宋欢颜继续吩咐道:“这都中午了,你们下去准备些简单的饭菜。趁着天还早着,咱们吃完饭还得继续赶路呢。”
彩凤应了一声是,正欲转身,就听彩云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姑娘,咱们要往哪儿去啊?”
宋欢颜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回青州。”
***
皇城,紫宸殿。
王皇后拿着一根绿翠杆逗弄着鸟笼里的芙蓉鸟,一派悠闲恣意的模样。此时,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处,一个身材高瘦,五官清俊的青年男子正背手而立,他的目光深沉内敛,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毫无表情。
那金丝雀在笼中跳来跳去,早已被那杆头逗弄得烦躁不安,不时地拍打着翅膀发出“啾啾”地叫声。
王皇后悠闲地看着它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弯了弯嘴角,慢慢的说道:“焕儿,这一去万分凶险你可要三思啊!庐陵王现在气势正盛,想要击垮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皇子李焕闻言,沉郁的乌眸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请母后放心,儿臣此去抱着必胜的决心。”
王皇后放下绿翠杆子,缓缓行至李焕的身前,伸手轻搭着他的肩膀道:“这多年来,本宫一直对你视如己出,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庐陵王率先举兵造反,朝廷已经接连败了两仗。若是再这么败下去,只怕襄阳王也会趁势而起,再进来插一脚,那可就更麻烦了。
李焕极其坚定的点点头,看一看王皇后,沉声道:“儿臣此战,若能不胜,便以死谢罪!”
“有志气!”王皇后闻言,满意地笑起来,赞许道:“四位皇子中,就属你最有胆识,最有魄力!本宫果然没有白疼你。”说到这里,她微微一抬头,直视着李焕的眼睛,含笑道:“再过两天,就是你的大婚之日,本宫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她的话音刚落,身旁就太监笑吟吟地奉上一只朱漆描金的锦盒。
李焕双手接过锦盒,忙垂首拜谢。
王皇后又道:“打开看看吧。”
李焕单手拖着锦盒,缓缓将盒盖打开,只见这里面竟然放着一卷金帛圣旨。
李焕微微有些诧异,只听王皇后在旁带着几分笑道:“这道圣旨是本宫为你求来的。从今天开始,庄妃娘娘就可以搬回翠薇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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