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小孩儿追到宋欢颜的马后,嘻嘻哈哈地笑着,王锦见状,不由眉头一蹙,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们,锐利的眼神,令人不敢逼视。
许是,他脸上还带着未好的伤,样子略显狰狞,吓得那些孩子们一愣,怯生生地不敢再追。
宋欢颜见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样子,心中微动,忙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二钱的碎银子,回身扔给那个带头的孩子,道:“拿着买些吃的,别再追着马跑了。”
那孩子见了银子,且惊且喜,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说完,扬扬手里的银子,招呼同伴们道:“走喽,咱们去一品楼吃肉去。”
孙长海见他们一哄而散,不由仰头道:“姑娘,你这么一赏,让他们见了甜头,往后还闹得路人不安生。”
宋欢颜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几个孩子而已,孙公公何必这么较真儿呢。”
孙长海闻言,笑了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帮半大孩子,一个个都皮实得很,整天东串西跑的瞎混闹。您一旦给了他钱,下回再见了马,他们还得追着闹。”
宋欢颜闻言,忙问道:“他们的家人不管吗?”
孙长海摇摇头:“都是一群野孩子,根本没什么亲人。”他常陪着主子出宫四处游走,天下民生,这样的事情,早已是见惯不惯了。
宋欢颜闻言,沉默片刻,方才道了一句:“小小年纪的,真是可怜。”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李闯,轻声道:“王爷,您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帮帮他们?”
李闯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只道:“京城的四角都设有施粥施饭的定点,他们若是没有生计过活,都可以过去吃一顿饱饭。”
宋欢颜想了想,摇头道:“既是无家可归的人,生活困窘,光是一顿粥饭虽能果脯,却总不是长久之计?”
李闯又问:“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宋欢颜眸光轻闪,含笑道:“请王爷先容我想想。”
李闯攥着缰绳,微微点头道:“好,来日方长,你慢慢想就是。”
说话间,一行人等已经来到晋王府前,整个王府已经完全翻修一新,丝毫也看不过去的影子。
李闯翻身下马,亲自将宋欢颜抱下马背,看着那两扇朱漆大门,说:“咱们到了。”
宋欢颜抬头看着那镀金的府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晋王府”,正要说话,突见大门瞬时打开,几个面容白净的下人匆匆迎上来,行礼道:“奴才(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他们都是修葺王府的工匠下人,这会眼见李闯亲自过来查看,不禁都悬起来一颗心,忐忑不安。
李闯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平身,继而携着宋欢颜的手一道走进院中。王府地方宽敞,布局合理,东西院各设有一处小花园,里面栽种着不同品种的花草树木。
正院暖阁那边,早已经收拾好了几间房屋,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打扫干净,随时随地可以住人。李闯和宋欢颜一道来到暖阁,看了看屋中的装饰摆设。
屋中陈列着不少名贵的玉器古玩,全都是李闯精心收藏下来的。宋欢颜眼尖,一眼就瞄见了架子中间的那尊玉麒麟,不由眉头微挑。
李闯见她望着它出神,便问道:“你还记得它?”
宋欢颜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欢颜自然记得,那可是人家的镇店之宝呢。”
李闯闻言笑笑,指着另外一尊玉观音像,道:“本王生平最喜欢玉石,觉得它是极有灵性的东西,越赏越有意思。”
宋欢颜点点头,伸出嫩白如水葱似的手指,轻触了一下玉石,道:“王爷果然是好雅兴。”
李闯顺势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道:“本王平时看你除了看书,就没有旁的喜好。不如往后,本王教你识玉吧?”
宋欢颜闻言,笑着摇摇头:“欢颜愚笨,怕是耽误了王爷的好兴致。”
李闯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耽误的。本王还怕到时候你嫌闷呢。”
宋欢颜如花儿一般地柔柔笑开道:“欢颜不敢。”
***
宋府。
沈云珠放下手中已经发凉的茶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咱们就不该把她送进宫去。”
宋玉蔻明明是正妃出身,如今却只被封为一个五品昭仪,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吗?想想她一个人在宫中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宋昆闻言,心中苦恼不堪,可却又想不出法子来解决问题,只是静默苦想。
沈云珠见他半响不语,不免又道:“老爷,不论如何,咱们得想想办法。”
宋昆闭目静神片刻,目前依他的情形来看,想要往宫中安排人手,已是毫无可能的事情了。李焕能饶过他一命,已是“皇恩浩荡”了。若是,自己再有什么小动作,岂不是自找罪过。“如今我已无品无级,想要找人办事,实则难于登天。”
沈云珠闻言,紧紧皱眉道:“那老爷的意思,就是不管蔻儿她了,任她一个人在宫中自生自灭...”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皇上虽然年轻气盛,却还算是个念及旧情的人。好歹,蔻儿是他曾经的正妃,他不会太过难为她的...”宋昆低声道。
沈云珠抬头瞪了他一眼,只觉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早已失去了锐气,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模样,看着让人心里添堵添烦。
沈云珠绞着手里的帕子,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好。既然老爷不敢管,那就我来管。”她已经没了一个长孙,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在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宋昆闻言,神色一整,沉声道:“你要作甚么?”
沈云珠目光转厉,直视着他道:“再过两月,宫中便要开始甄选妃嫔,那正是安排人手进宫的好时机。”
宋昆眉心拧紧:“你怎么还不死心呢?”
沈云珠闻言,没有立即接话,半天才道:“我沈云珠这一辈子没认过输,不管怎样,都试一试才知行不行。”
宋昆闻言,心知她的背后还是沈家庞大的势力,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淡淡道:“罢了罢了,一切随你吧。”
***
从晋王府回来之后的第三天,宋欢颜突然发了一场病,连发了两日的高烧,迟迟不退热。
李闯见状,大为担忧,眼见着一碗碗汤药吃下去,毫无起色,不禁有些恼怒,将太医院的秦太医狠狠地数落了一顿。
宋欢颜被烧的昏昏糊糊地,整日倒在床上歇着,只侧耳听着帘外悉悉索索地脚步声。
秦太医不敢马虎怠慢,临时又加了一副方子,宋欢颜服过之后,果然见效,瞬时出了一身地热汗。
湿塔塔的汗,黏在身上很是难受,而且,她的身上还蒙着厚厚的被子,只觉整个人像是闷在蒸笼里的一样。
宋欢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嘤咛一声,道:“好热,好渴...”
帘外的吉祥闻声,忙掀起一角的帘子,端来一碗温水给她润喉。
宋欢颜浑身酸软无力,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却又惹得了一身地汗。她下意识地推了推被子,喃喃道:“好热,吉祥把被子拿走。”
吉祥闻言,嗯嗯啊啊地直摇头,忙放下茶碗,伸手重新将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宋欢颜长吁了一口气,靠在身后的迎枕上面,眼见着如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进来,道:“哎呦,姑娘醒了,正好起来吃药。”
宋欢颜鼻塞严重,闻不出什么味道来,可尝过一口之后,立时便偏过脸去:“苦,好苦...”
如意闻言,只得柔声劝道:“姑娘,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喝过之后,病就好了。”
宋欢颜微微摇头,瞧着那碗又黑又苦的药,只觉自己再喝不下去一口了。
如意硬着头皮,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地送到她的嘴边,却见她早把脸偏过去了,不肯张嘴。
如意瞧了直犯愁,片刻,只听外间有人来报:“晋王爷到。”
吉祥如意连忙起身跪地,宋欢颜也忙用被子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略带倦意的大眼睛。
不一会,李闯走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腰间束着镶着碎玉的金腰带,衬得整个人俊秀挺拔,格外精神。
李闯瞅着纱帐下那张憔悴苍白的脸,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忧心之色,淡淡道:“你醒了?”
宋欢颜见状,忙立起上身,细不可闻地道了一声:“王爷。”
李闯见她要动,迈步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道:“你别乱动,好生躺着吧。”
宋欢颜的嗓子略微沙哑,只道:“王爷莫要靠近,免得被欢颜过了病气。”
“不碍事的。”李闯瞧着放在小杌子上的药碗,抬手拿起了汤勺。
如意见状,忙道:“奴婢来吧。”
李闯勺了一勺子汤药,继而送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吹气,道:“还是本王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