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海一直将宋欢颜护送回屋,宋欢颜瞧他这般殷勤,猜测着他是有话要说,便将他让进屋内。
孙长海抬脚进来,先是扫视一圈屋中的陈列摆设,继而朝着屋中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二人单独说话。
宋欢颜见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只是目视着自己,开口道:“姑娘如今尚且年轻,奴才劝你好自为之,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你何必如此跟自己过不去。”
“三皇子殿下的脾气虽然温和大度,却也容不得有人在他的跟前使小性儿,殿下从来都是招女人疼的主儿。姑娘好好想想,殿下对你何等隆恩,竟不顾破了规矩将姑娘留在身边,可见殿下对姑娘的重视。所以,你可要惜福啊!”孙长海说到这里,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味道。
宋欢颜闻言,神情变幻不定,她心想有些话,总归是要说清楚,否则这般日夜悬心,实乃太过难受。于是,咬一咬牙道:“孙公公,民女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只是心中挂念亲人,家中那年迈的祖母,一直与我相依为命...民女只想再见见她们,叮嘱几句贴心的话。”
宋欢颜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孙长海见状,立马出言安慰她的情绪,道:“姑娘的心情,奴才明白。不过,这件事还得看殿下的意思啊。”
宋欢颜闻言,顿时有些哽咽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孙公公,民女求您了,只见一面就行,请您帮我这一次。”
孙长海见状,忙摆手道:“可使不得。”说完,他俯下身子,伸手扶了她一把道:“姑娘快起来,不是奴才不帮你,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啊。”
孙长海看似虚胖胖地,实则力气不小,只用双手微微一托,便将宋欢颜给扶了起来。“只要姑娘能好好侍奉殿下,一切都还是有得商量的。”其实,见与不见,还不就是殿下的一句话吗?
好好侍奉?宋欢颜闻言,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只觉自己的前路一片晦暗无光...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了,不能就这么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地度过自己的人生...
孙长海见她的泪珠悬于眼角,沉默片刻,低身轻语道:“该说的话,奴才已经都说了。请姑娘耐一耐性子,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
宋欢颜见他离去,有些疲惫地坐回到椅子上,强迫自己理清头绪,寻找可以脱身的办法。她不想留在李闯的身边,更不愿随他回宫,勾心斗角地度过每一天。自己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够和家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之前,她确实想过结交些权贵之势,好为将来和宋昆相对时多一些助力。可老天爷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她碰上了一个比宋昆更难缠的麻烦,脱不得身。
屋里静寂下来,侯在门外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探身进来,看着坐在椅子上出神的宋欢颜。
众人有些无措的站着,过了片刻,有人小心翼翼的用托盘托了杯茶送到宋欢颜的面前,小声道:“姑娘请用茶。”
宋欢颜没有接茶杯,默了一瞬,道:“我想见尹夫人,你去替我传个话。”
那丫鬟闻言,不敢大意,忙恭谨应道:“是,奴婢这就去。”说完,她便将茶放在小桌之上,匆匆后退。
须臾,尹夫人携着丫鬟匆匆赶到,宋欢颜见了,忙“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惹得身后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昨晚,尹世通已经和妻子详说了此事,尹夫人听罢,也是大吃一惊,颇多感触。那么灵巧的孩子,确实该配上个好人家,只是,就这样无名无份地跟了三皇子,实在太过可怜。
宋欢颜心急如焚,望向尹夫人道:“夫人,尹大人去过我家了?”
尹夫人微微点头,道:“嗯,去过了。”
宋欢颜急切道:“那我家里人...都还好吗?”
尹夫人轻握住她的手,安抚似地拍了拍道:“你的家里人都好,姑娘不用担心。”
宋欢颜闻言,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奶奶一定吓坏了,她有病在身,不能受太大地刺激。”
尹夫人见她语气焦急,忙压低了些声音道:“姑娘先别慌,老夫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姑娘要是不放心,等会儿我亲自过去一趟。”
宋欢颜闻言大喜,紧握住尹夫人的手,道:“多谢夫人,我想请夫人替我捎几句话过去。”
尹夫人见她这般焦急难安的样子,忙点头道:“姑娘有话慢慢说,不着急,我一定帮你带到就是。”
***
午后晴朗,碧蓝色的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地干净清澈。凉爽的微风徐徐然贯入,轻轻吹动纱帐来回飘荡。屋内寂静无声,李闯正躺在床上歇午觉,孙长海守在他的床边支着脑袋打瞌睡,忽闻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不由微微睁眼,只见宋欢颜缓缓踱步而来。
孙长海眨眨眼睛,眼见自己没有看错,连忙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宋欢颜微笑道:“我不习惯睡午觉,想着殿下还受着箭伤,便过来看看。”
孙长海闻言,假意一怔,脸上立时浮现出笑容来,依旧小声道:“姑娘真是有心了。正好,殿下睡前有事交代要办,我还得出去一趟,劳烦姑娘帮我盯一会儿。”
宋欢颜点点头,回话道:“是,欢颜明白,公公只管去忙吧。”
孙长海闻言,睨了她一眼,但笑不语,跟着身子一扭,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宋欢颜看着睡在床上的李闯,匀了匀气息,静静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小心留意着那薄纱帐中的动静。
许是,因为屋中太过安静了,宋欢颜甚至可以听到李闯均匀平缓地呼吸声。看来,他睡得很沉,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宋欢颜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看,暗暗想着心事。现在有了尹夫人帮忙捎话,家里人总算能得着点自己的消息,不至于跟着乱着急瞎操心。可自己该怎么办呢?她要怎么做才能说服李闯呢?
正思衬着,突听帐中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道:“拿水来。”
宋欢颜闻声一惊,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水,正准备掀起帘子递过去,便听那李闯又道:“扶本王坐起来。”
宋欢颜望着帐中掀被而起的身影,忙放下杯子,伸手去撩起纱帐,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动作显得有点生硬。
李闯睡得不太舒服,脸上带着几分意兴阑珊地睡意,侧头慵懒地看向帘外的宋欢颜,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宋欢颜见他盯着自己,面上微微一红,又缓缓垂下头去,随即伸出双手想要将他扶坐起来。谁知,李闯却是自己撑起身子,坐起来问道:“怎么是你?”
宋欢颜重新将茶杯递过去,低声道:“孙公公办事去了。”
李闯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之前自己确实有事吩咐过。他轻啜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漱了几下,却见宋欢颜立在床边一动不动,略皱皱眉,把茶水又吐回到茶杯之中。
宋欢颜见状,正欲伸手去接那杯子,却听他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叫别人来伺候吧。”
此时,门外就有候着的丫鬟,宋欢颜轻喊了一声:“来人”,立时有两名丫鬟匆匆进来伺候。
宋欢颜重新后退到外间,听着屋里悉悉索索地声响,只觉,自己方才有些笨手笨脚地,准是惹了他的嫌弃。
片刻,李闯梳洗更衣完毕,紧跟着有郎中进来给他的伤口换药,整个过程,宋欢颜一直站得远远的,望着院外盛开的海棠花。
待换好药后,郎中和丫鬟们又全都被打发了出去,李闯靠坐在床边,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片刻才抬手道:“你过来。”
宋欢颜心里已是怕到了极点,却不敢冒然言一个“不”字,缓缓迈步向前,只觉脚上好像有千钧重似的
李闯只是沉默着,瞧着她那副强作镇定地模样,嘴角向上轻轻一扬,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宋欢颜缓缓上前,在距离床边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闯轻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床边,道:“你若没事的话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宋欢颜乍听之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愣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顿时,四周的空气凝结成一片尴尬的死寂。李闯倚在床头,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故意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宋欢颜迟疑了一会儿,并不言语,只挨着床边轻轻坐下,脸上随即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李闯嘴边含着笑,故意又不作声,只盯着她看了又看,仔细打量着。宋欢颜挺了片刻,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了,带着点尴尬道:“殿下不是说想说说话吗?”
李闯嗯了一声,突然坐直身子,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脸,道:“听孙长海说,你今年才十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