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颜故意吃得很慢很慢,此时此刻,她哪里吃得下,心里只管扑通扑通的乱跳。
时间越拖越长,天色也越来越晚,一晃就到亥时了。外间,月白风清,静谧无声,偶有微风拂过,引得树叶簌簌作响,屋廊下吊着几盏八角宫灯,散出微黄色的光晕。
李闯见她满脸通红,无非是在害羞,嘴角微微一扬,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满天的繁星,轻啜了一口茶水。须臾,他把杯中热茶喝完,放下杯子,有意无意地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宋欢颜闻声,微微一怔,抬头望向对面的李闯,眼中露出一丝惊惶无措,瞧着可怜兮兮地。
李闯被她这般柔弱无辜的眼神,惹得心中一动,向她伸出手掌,淡淡道:“过来。”说来奇怪,自从那日在青州见过宋欢颜之后,心中便就放不下她了,只觉她就是那个期盼已久的命定之人。从小长在宫中,早已见惯了各色南北美人,许是见得多了,心中不免渐渐厌恶起那些庸姿俗粉来,反而更喜欢带着一股质朴气质的清纯佳人。而她就是那样的人,又恰巧救了自己,没有设计,没有安排,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如今情景,不就是书上曾说过的缘分吗?
李闯见她静默着不动,便起身走向她,伸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拉到身前。俩人面对着面,中间隔着还不到半尺的距离,呼吸可闻,十分亲近。
孙长海见状,偷偷捂嘴笑了笑,悄无声息地携着婢女们退了出去。
宋欢颜微微抬头,望着他清俊的脸庞,一颗心瞬时揪紧,颤声道:“王爷,我……民女该回去了。”
李闯睇着她略带仓皇的神色,不愿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轻声问道:“你怕了?”
宋欢颜看了看李闯,垂下眼帘,点点头道:“是,民女确实害怕。”
李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又问道:“你怕什么?”
宋欢颜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说:“民女怕自己出身卑贱,不配蒙受王爷洪恩。”倘若自己就这般从了他,非但无名无份不说,还会失了出宫回家的机会。
李闯闻言,脸色微变,随即伸手托起宋欢颜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道:“好端端的,你为何又要说这样扫兴的话。”
宋欢颜面红耳赤,仓促间抬起眼来,望着李闯,继续说道:“承蒙王爷垂怜,民女才能有幸来到这金碧辉煌的宫城见识。不过,欢颜终究只是一介平民,留在宫中,实难自处。”
李闯听罢,隐约领会她话中的含意,抿唇问道:“你是在怨本王没有先给你一个名分?”
宋欢颜用力摇摇头,连忙跪地行礼道:“民女不敢。”说来说去,她只是不知李闯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谁知,她的膝盖还未着地,便被李闯伸手扶起,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眉心微蹙,神情严肃道:“本王一定会娶你的。”
宋欢颜闻言怔了怔,只因他说出来的那个“娶”字时,语气中带着不同与平常的认真,她有一瞬间地悸动,但很快又被心中的理智克制住。她紧紧咬着下唇,连连后退两步,与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李闯见她如此,不由低声道:“你不相信本王。”两个多月来,自己一直对她诚心相待,难道她还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吗?若是想用强的,他早用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宋欢颜垂眼,幽幽开口道:“民女不是不信,只是...”她很想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词。
李闯见她吞吞吐吐,眉头轻拧,突地一伸手,拦住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很是用力地往自己怀里带。
宋欢颜“呀”了一声,只觉鼻尖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前,酸楚难耐。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推他,却反而被他搂得更紧了。
李闯搂着她温软的身子,唇角抵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本王第一次见着你时,是那间金店里面,你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裳,仰头看着架子上的摆设。店里明明那么多人,本王却惟独注意到了你..待到本王坐上马车之后,又见你神情恍惚地追了出来,愣愣地盯着我的马车瞧。本王当时就在想,这个水葱般的丫头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
宋欢颜闻言,耳朵一阵发痒发热,只听他继续在自己的耳边说道:“第二次见你,纯属巧合,那天雨势来的甚猛,情形危急,幸亏有你及时相助,本王才能平安无事。”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这段日子,本王诚心待你,为何你却还是无动于衷呢?”
宋欢颜听他语气真挚,不由一阵心慌意乱,没想到他心中还记着这些。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象牙架上的烛台上,默默地发了一阵子呆。
李闯见她不挣也不语,脸庞紧贴着她的耳鬓处,轻轻吻了一下。
宋欢颜心中一颤,只觉从他口中呼出的气息,灼热无比,热得好似要烫化了皮肤一样。“你若还是不安心,本王明天就去求皇上,下旨赐婚。”
“王爷?”宋欢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揪住他的袖摆晃了晃,只觉他一定是在说胡话。
李闯松开了她的身子,待见她一脸困惑地凝视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宋欢颜却是咬了咬下唇,摇头喃喃道:“民女配不上王爷...”只见,李闯突然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打断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李闯的指尖轻抚过她的唇角,随即低下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凉风习习,孙长海侍立在外殿台阶下面,一心一意地等着屋中的传唤,只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了,眼看就要到丑时了,也没见里头有什么动静。
孙长海越等越着急,到底两人都还年轻,万一折腾得太过,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他无声地在原地踱了几步,跟着向站在廊下的婢女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一下。
那婢女见状,连忙小跑着过来,轻声问道:“公公有何吩咐?”
“嘘——”孙长海摆手要她别吱声,伸手指了指紧闭的屋门,小声道:“你打开条门缝听听,看看屋中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婢女闻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地瞄了屋门一眼,脚下有些犹豫。
孙长海见状,眉头微蹙,伸手轻推了她一把。
那婢女轻手轻脚地伏在门口听了一阵,回过头来,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小声回话道:“公公,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孙长海闻此,不由愣了愣,心道:奇怪,主子怎么不吩咐人进去侍候呢?那炉子上的水都热了好几回了。
不过,纵使心里纳闷,他不敢冒然进屋,只等强打起精神,继续站着门外耐心等待。
卯时一过,孙长海亲自进屋换蜡烛,他小心翼翼地进了屋,驻步,侧耳听了听,肯定主子还没睡醒。他无声地走过去,绕到床榻,抬眼一看,不由愣住了。
宋欢颜和李闯和衣而躺,互相偎依着,脸对着脸,睡得正熟,俩人的身上各盖着一床月白色的丝绒薄被。
孙长海看得仔细,眼底闪过丝诧异来,暗道:主子还真是学会怜香惜玉了,孤男寡女,又是整晚呆在一处,这般良辰美景,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真是太怪了!想着想着,孙长海不由抿了抿嘴角,笑起来,伸手将被子给两人又往上盖了盖。
看来,主子这会是动真格的了。
孙长海悄悄退下,李闯隐约听到屋中有脚步声,便缓缓睁开双眼。身边的人儿,睡得正沉,白皙的脸庞出奇地柔和,一张小嘴微微翘起,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李闯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了许久,跟着又轻轻地凑了过去,故意和她挨得更近了。
许是,离得太近,从他鼻腔呼出的气,吹拂在她的额头,轻轻拂动那一根根柔软地小碎发。
睡梦中的宋欢颜,似乎感到一丝异常,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瞬时将脸往枕间凑了凑。
李闯见此,心中微动,情不自禁想伸手触碰她,却又怕把她给吵醒。犹豫再三,他还是掬起她的小手,轻吻了下她的指尖,
宋欢颜瞬时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含迷茫的看着李闯,随即脸涮地一下红了。天啊,自己怎么能睡着了呢?
她不敢多想,连忙坐起身来,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发现都好好地,只是有些褶皱,不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李闯见她那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忽地爽朗一笑,露出近日来最为开朗的笑容。
宋欢颜听见他的笑声,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正欲起身下床,却听李闯声音极低,好似呢喃道:“本王今日就去求旨,你不要担心。”
宋欢颜闻言,徐徐回头,看着他那双充满神采的晶莹黑眸,心里猛然打了个突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