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手术进行了多久，冷子砚只知道自己盯着手术室门上那盏亮着显示着手术还在进行中的红色指示灯，灼热的视线快要将它烧毁。他现在终于可以体会上次言裳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他平安归来的心情了——像是被判了无期徒刑后的煎熬和折磨。
前路一片茫茫，心像飘在无垠的大海里。
灯盏突然灭了，后来赶到的冷柏轩扶起贺涟漪，言霓和冷子砚也疾步走上前去，四个人齐齐围住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七嘴八舌地问——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孩子有没有事？”
“医生，孩子保住了吗？”
……
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抬起手来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用疲惫的声音说：“孕妇意志力很强，但是……她本来就有小产的迹象，加上现在这样的重击……很抱歉，孩子……没有保住。我已经尽力了……”
贺涟漪听罢医生说的话后，立刻哭倒在冷柏轩怀里。孩子没有了……要不是为了保护她，裳裳就不会被那一脚踢中肚子，孩子也就不会……都是她的错，冷子砚吼她吼得一点都没错！是她没有看好裳裳，是她让裳裳以身犯险……
言霓的表情是倍受打击的空洞，两眼无焦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直到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言裳被推出来，那种医院特有的白色差点刺伤了她的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她们下午不是还一起开开心心地去做美容，讨论着小宝贝的事，起什么名字啦，剪什么发型啦，一起穿可爱的家庭装……可是现在，却告诉她说，孩子没有了……他们呵护着、期待着的那个小宝贝在一夕之间变成了泡沫美人鱼，在阳光下湮灭了……怎么会……怎么会……她不敢相信这一切……而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因她而起！是她间接扼杀了他们的孩子，她可爱的外甥……
言霓自责不已，眼泪随之飚出了眼眶，她扶在急救床边，无论护士怎么提醒都不肯放手：“对不起……对不起……”
在医生的指示下，冷子砚从背后拦腰将言霓抱开。要说心痛，谁都没有他痛得深——那可是他的孩子啊，他和言裳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这样没有了……但是他却又在觉得哀伤的同时心怀感激——幸好言裳没事，孩子没有了，他们还可以再要，只要她没事，那就好了！她是他生命的所有重心，要是失去了她，他真的也不愿意独活在这世上了……
言霓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冷子砚也不觉地让悲伤凝结成眼底的泪意，无声地滑落脸庞。
**
稍晚的时候，在医生的指示下，众人得以入房探视，并被加以叮嘱不要吵到病人，她身体还很虚弱。
因为麻醉剂还没有过的原因，所以言裳仍旧处于昏迷，羽扇般的睫毛覆盖在她苍白的脸上，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在病房静静呆了一会，冷柏轩、贺涟漪和言霓都很有默契地相继离开，留下冷子砚和言裳独处。
手指微凉，不敢抚摸言裳毫无血色的脸，只用疼惜的眼光点点地浏览过她安睡的面容。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将她放在外面的手挪移到里面，不让她受凉——她最怕冷了，他一直知道。
钟摆没有再嘀嗒作响，时间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在等待言裳醒来的时候，冷子砚的视线一秒都没有移开，始终锁住她苍白虚弱的容颜。
像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言裳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只看到一片白，呼吸间充盈着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这是在哪里？
眼睛缓慢地轻眨几下睁开，才看清四周的物品，陌生感钻入感官世界，直到对上冷子砚的黑眸，才找回一丝心安。
“子砚……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哪里？”沙哑地发声，喉咙像是被泥尘堵住了似的。黑色的瞳仁在眼眶中溜转了几圈后再次回到冷子砚的脸上，疑惑地问道。
“在医院。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到言裳终于醒过来，冷子砚心中如释重负。
“肚子痛……”经冷子砚这么一提醒，言裳才觉得腹部有种说不出的疼痛感，像是被谁用利器剐掉了一块肉。
“我让医生马上来给你看看。”冷子砚按了一下床头的无线呼叫器。
言
裳微微闭了闭眼睛，清理了一下脑海中模糊不清的凌乱思绪，突然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地豁然清晰——她的宝宝！
“我的宝宝呢？”言裳心慌意乱地摸上自己的肚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冷子砚欲言又止地看着言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她说明孩子已经没有了这件事。尤其是言裳用一脸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想要听到他说出某个肯定的答案。
“宝宝呢？我们的宝宝没事吧？”言裳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意外，她自己的肚子翻绞地痛，然后有血流出来，在后来她就不记得了……
“宝宝……你现在先养好身体……”难以启齿地艰涩开口，只能这样给予暗示。
“你是说……宝宝……没有了？”说出最后三个字的疑问时，言裳的声音空灵得像是失去了灵魂，那种绝望的不可置信隐隐在她脸上浮现。
“裳裳，你听我说……”冷子砚试图安抚，却被言裳的喃喃自语打断。
“宝宝……我们的宝宝……没有了……没有了……呜呜呜……”最后的呢喃变成了呜咽，言裳掩面而哭。
冷子砚倾身上前，将言裳轻轻圈入自己的世界。
“还会有的！一定还会有的……”言裳的眼泪在冷子砚的心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安慰着她的同时也是安慰着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