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诸天神遥远的地方,三位大神已经交手,澜泗脚下踩着光白色的波涛,他的大阵也是炙热的白色,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护”字,水波纹铸就的正法圆将其框束,他的英武和冷色,是世人从没见过的。
世间都道澜泗天君是天下最温柔缱绻的人,最慈悲,最宽容,他就是像是水一样,温柔地接纳一切,但愤怒之时,又有滔滔怒火,可以席卷一切。他曾是诸神心中正法最坚定的贯彻者,是天地之间最最刚直不屈的人,不遗余力地推行正法,让世界变得更加有秩序。
此时此刻,人们心中的正法之神澜泗正在和自己交战,那是圆子右侧的一相,就是他本人,连手中的武器都一模一样。黑色的天君剑身上,青蓝色的宝石里,都倒映着漫天的大火,和他本尊的愤怒。
“圆子,你给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他的形象会出现覆神的身上,为什么覆神会拥有四位一体的形象,将所有都包容进去呢?这与他长久以来的认识相去甚远,让他无法接受。
澜泗怒喝,想要求一个答案,但是毫无回应,昊止脚下踏着“创”字大阵,不带一丝感情地曲线铸就了他的正法圆框,昊止天君,就如线条般,中立雍容,高高在上,从不旗帜鲜明地参与任何一方的事务。
他是创造之神,赋予天下源源不断的动力,不需要取悦谁,更不需要得到谁的认可。
昊止没有像澜泗那样出离愤怒,他也没有主动攻击,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覆神”,时而挡下来自于她的随意进攻。
“站在我们面前的,又是谁?澜泗啊,她不是我们所爱的女子,仅仅是个神而已,一个夺走我们爱人的神而已。”
在混沌之源的世界里,在这种事关绝对世界的事情里,眼下再说爱情,根本是扯淡。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爱情问题,而是世界观和自身存在的问题。若参不透,他们可能在顷刻间被混沌之源吞噬,灰飞烟灭!
千手覆神最正中的脸保持着严肃,眼神悠远,毫无微笑,这是圆子的表情,她眼底是连绵不绝的怒火,而另外三相,却是澜泗温柔浅笑,昊止威严俯瞰,元博慈爱光耀。
“我是一切,你们还不明白吗?”
覆神开口说话,声音竟然也是同时掺杂了四个人的声线,诡异万分,让人毛骨悚然。她手中属于覆小圆的光剑和出云弓,一个朝着澜泗砍去,而另外一个会挽神弓如满月,一支出云箭,便召来了千万箭雨,齐齐射杀指向了昊止。
刹那间,箭雨如云压顶,昊止只能堪堪躲避,他第一次觉得圆子是如此的狠心,对他毫无悲悯之心。为何对澜泗只用一剑,对他就要用这种非要置于死地不可的凌厉攻击!
“覆小圆,你有没有心!我做错了,澜泗何尝没有错,你为何独独偏心他!”
在生死关头,昊止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嫉妒,他嫉妒死了澜泗,同样都是犯下大错的人,为何别人会得到比他更多的宽恕,他也想要得到圆子的宽恕,想要她哪怕一点点的原谅。
“昊止,你还有没有智商,那是圆子吗,你同混沌之源讲话,圆子根本听不到。”
见昊止死不争气,这种时候还吃醋,澜泗恨不得抽他一巴掌,眼前的人分明就不是圆子,他的圆子才不是这个怪物。
“我为覆神,我为混沌,我为一切,谁说我听不到了?”
是圆子的声音,她轻轻浅浅地笑着,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傻和蠢。澜泗脸色微变,他退后,暂时放弃了进攻,疑惑地看着覆神,试探着喊了一声:“圆子,你听得到我们说话,那现在这个人是不是你变得?”
他的缱绻用错了地方,连这种生死关头还想着不能伤了小圆子才行。真不知道是该说澜泗自负还是说他爱得太伤了。
神之争,为大道,区区感情何足挂齿,又如何能左右一个混沌之神的心呢?这就是典型地不务正业,明明是很正经的事情,却被澜泗和昊止给看成了另外一回事——平息愤怒爱人的怒火,让她开心起来就好。
这等状态,分明是鸡同鸭讲,覆神如何不愤怒,她要说正经事,可偏偏对象不配合,扭曲她的本意不说,还一再提及侮辱她的往事。
覆神大怒,下手更重,澜泗和昊止拿着剑,显然不敌千手的覆神,更何况,被他们气得怒火中烧的覆神还在不断分离形态,成千上百的神祗脱胎而出,昊止看着长着同一张脸的诸神,心底的震撼根本无法形容。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驾车的太阳神,是吹笛的月神,是骑着冥狐手执弯刀的冥君,是无数全盛时代的天神。他们头戴金冠,身上的衣饰都保持了创神之初的风格,华丽又抢眼,就连大阵的灵压都格外清晰明朗,没有丝毫混杂气息,纯洁如初。
昊止和澜泗背靠背,看着逐渐包围的诸天神,脸色越来越差。
“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澜泗想不透,一如覆息那样,恍惚间,他也成了什么都不懂的无意识之人,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清楚到底去往哪里,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昊止看着已经合围的诸神大军,心中也困惑,他没好气,于是便呛了澜泗一句:“你问我,我去问谁!”其实,他们隐约已经察觉到了,覆神代表的是混沌,但是,他们没有察觉到自己也是混沌的一部分。
这是昊止和澜泗最大的问题,他们在追寻道法的过程里,已经完全忽视了混沌才是一切的来源,他们要做的并不是依靠自己的想法,去毫无道理创造和维护,而是要从混沌之中悟道,用规律去开创更加美好的时代。
既然已经忽视了自己的来处,又何谈未来呢?既然没有未来,那就是迷失的神啊。
覆神站着,听了昊止和澜泗的问题,她心中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太过追求自我的人,到最后竟然失去了自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这就是典型的极端,聪明走到了头,就是愚蠢啊。
她放在胸前的手里,拿着一朵洁白圣洁的曼陀罗华,花朵落下,神赐天恩。那白色的花朵飘到了诸天神合围成的圆形阵法上空,旋转着,顿时,天雨曼陀罗华,圣洁的光铺满了大地。
而最初的那一朵曼陀罗华,越变越大,覆神但笑不语,她站在了花朵之上,收起了自己的万相之身,右脚轻轻抬起,放在了左小腿处,她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好像舞蹈起势的动作。
此时此刻,作为覆神的圆子,并不想和昊止澜泗计较不足挂齿的感情问题,她的任务比那些烂事更加伟大,她要为这个世界匡正法道,为世界溯源追本!
澜泗越发困惑,他咬着牙,低语:“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何我们创造的诸天神会变成她的万相,这没道理。”不仅仅是没道理,他们三人既然是各司其职,就该各管各的,小圆怎么会成为混沌呢,若小圆是混沌的话,他们又是谁?又代表着什么?
他们的存在,是不是没意义的——
澜泗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了危机,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就是个笑话。昊止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对自己的质疑甚至超越了澜泗,昊止觉得,他们才是世界上最多余的存在,这混沌是属于覆小圆的,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该意识到,当初混沌将他们两个送来,说不定就是为了给覆小圆做伴儿的而已。
就在他们疑惑沮丧的时候,天上突然传来了音乐之声,覆神在曼陀罗华上起舞,她的舞蹈强劲有力,威严的表情里带了一丝愤怒,她双指合拢,怒视前方,双脚有节奏地踏着曼陀罗华,花朵震动,便落下更多的恩赐之花,更加深刻地清洗着世界的罪恶。
她急急地旋转,一举一动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柔婉,仿佛是狰狞的铁骨在舞动,刚劲又充满了力量。
澜泗和昊止不明所以,但却感觉到了迫近的威压,他们低头看去,之间世界依然陷入了火海,天火进入了大地,将他们所建立的一切都焚毁殆尽。就在澜泗要拔剑冲出去的时候,一个和煦的声音轻轻地喊住了他。
“澜泗君,你可知圆子跳的舞蹈是什么?”
澜泗回头,却见是元博,他心下一喜,像是看到了指望一样,上前拉住元博的胳膊,指着在曼陀罗华上跳舞的圆子说:“元博,去劝劝圆子,让她别跳这毁灭之舞了,你看看,世界都变成什么样了。”
元博笑如春风,他看向圆子,眸光如水般温柔。
“那是寂灭之舞,冥君曾叫它红莲业舞,修罗和尸鬼都会跳,在冥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寂灭之舞,可以搅动混沌之力,让一切罪恶都回归混沌,被洗涤,被净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