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的一拍惊木,折扇一收,很是干脆利落地开讲了。
“诸位,上回我们说到澜泗天君与覆神天女四年前辗转悱恻的爱情——”
“呕……”
还没等说书的说完一句整话,圆子就吐了,她捂着肚子,反胃又头疼,差点被这一句话夺取仅有的生气。真是恶心死了,什么辗转悱恻的爱情,她和他可没有一星半点的爱情,有的全是厌恶和痛恨。
她就说,自己迟早有一天,是会被恶心死的!果然,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圆子的声响震动全场,说书人也愣了,大家齐齐看向二楼正中间的包厢。管事的见是二楼的客人有异样,不敢怠慢,急忙去问候,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连故事都停下了。
圆子不知道她这个房间代表着什么,但是其余的人都很清楚,都不敢表示不满,只静静地等着。
“邻座的客人,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隔壁传来了一声关切的问候,场中更是寂静,圆子从伺候的小二手里接了清水漱口,才淡淡地说,“谢谢关心,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已经没有大碍了。”
洒扫的小二很麻利,很快就把秽物清理干净了,又怕圆子肚腹中空难受,更是贴心地送上养胃的粥汤来。
“若好了,我们便接着听故事可好?”
又是隔壁的人说话,圆子被恶心得头晕眼花,于是干脆躺在了宽大的软椅上,有气无力地回道,“好。”
隔壁包厢里的酆都国主听到圆子这样厌怏怏的声音,心下微动,早些时候见这个小哥儿,他还嚣张跋扈得很,怎得一两个时辰不见,这小哥儿倒变得娇娇软软起来,就连声音都透着一丝清甜的味道,让人更加好奇。
酆都国主很快敛去内心的波澜,轻声对讲书的人说,“开始吧。”
他发了话,讲书的人才继续之前的话题,“今天我们要讲的仍旧是澜泗天君与覆神天女,但是却并非本尊,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两位大人的分身,这第一个故事,要讲澜泗天君所化的农夫与覆神天女所化的公侯小姐的故事。”
说书人话音一落,只见台上便拉开了布景,布景幻化得栩栩如生,河边山花烂漫,有一天真可爱的女子在河边玩水,她衣饰华丽,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圆子揉着她可怜的肚子,看吃的也完全没了胃口,虽然布景台上幻化出的画面很逼真,转世的她也很美丽,但圆子还是觉得很难受,因为她一点儿都不想和澜泗有交集,这可能是天底下最恶心的事情了……
“公侯小姐名唤苏苏,她遇到农夫蓝飞的那一天,正是初夏时节紫薇花开的第一天,苏苏为了抓一条好看的锦鲤,不小心失足落水——”
画面跟着讲书人在变化,苏苏落水呼救,在旁边放牛的蓝飞挺身而出,将她救起。轻薄的纱衣湿透了,苏苏那玲珑浮凸的身材,和迷茫惊慌的小鹿眼神配合在一起,更加诱人。
“小姐,你可还好?”蓝飞穿着粗麻布的单衣,此刻衣裳泡了水,他宽阔的胸膛,厚实健硕的身板展露无遗,让在场不少女子都羞涩万分,恋慕万分。
两个人都被彼此迷住了,苏苏羞红了脸,却嘴硬着,娇嗔道,“哼,不好不好,淹了水怎能安好?”
“呕……”圆子这次学乖了,她捂着嘴,尽量不弄出很大的声响,画面真的是要多恶心,特么的就有多恶心,不就是几块胸肌么,天庭里长着壮硕胸肌的男子多了去,她怎能这么没出息,花痴得跟个脑残似的。
酆都国主在隔壁,听到圆子难受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就将一颗心都系在了隔壁,他合起折扇,沉思片刻,便召了侍奉的婢女打点些热茶,然后亲自起身去看圆子到底如何了。
讲书人继续他那些“肉麻”的情节,诸如苏苏被蓝飞背回茅屋,然后两个人彼此含羞了一下午。但是,黄昏时分,画风突变,一位穿着虎头金甲的青年将军带兵追寻而来,他见苏苏睡在陌生男子的床上,还以为她是被蓝飞所害,便将蓝飞抓了回去,关进了军帐大牢。
苏苏见有人打扰她的甜蜜时光,顿时很不高兴,虎着脸不看他,“你这个跟屁虫,哪里都有你,走开一会儿你能死吗?!”
突然有了新登场的人物,讲书人摇着折扇,故作神秘地说,“这位将军却也不是别人,诸位猜猜,他是谁?”
“难不成是昊止天君?”
“不对,该是墨菲天君。”
“切,谁说一定就是上神的转世了,说不定还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猜了起来,讲书人却一直摇头,他笑着用折扇指一点,只见画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叫众人都意外的神祗——火狐族神化锐,白狐狸这辈子的大哥,只和圆子有过一见之缘的火狐神化锐。
化锐的名气并不是很大,虽然人们知道有这样一位神祗,但绝对不会把他单独和覆神联系起来,因为覆神座下护法着实太多,化锐名气不小,但在覆神座下侍奉的弟子之中,根本不显眼。
“呵,没想到吧,火狐族神位列三大天狐神之首,其次是玄狐、再次是冥狐,但是冥狐稀有,世上已无多少,而玄狐族犯下诽谤天君大罪,被褫夺神籍,我们覆神座下,其实只有化锐一位狐族神君常伴左右。”
“驮莲火狐!”
下面的有人高喊一声,众人这才惊觉,覆神塑像或坐或卧,但总有一只狐狸头尾各顶一朵莲花,伴随在侧,原来是这位驮莲的火狐神君成了澜泗天君这一世的情敌啊。
因为故事情节的曲折,下面的人兴致高涨,越发有兴趣听了,而圆子却已经是吐得只剩下胃酸,就差晕过去了。
酆都国主进了圆子的隔间,见她躺在软云椅上,也睡不平展,就侧过身子,将圆子身下的宽椅变成了软榻。
“你还好么?想来是水土不服了,我们冥界的水至阴至寒,是不适合你这样的生人的。”
“大概吧……”
圆子已经被恶心的爬不起来了,可下面还在继续演,傻叉的苏苏还为了蓝飞那种人和自己的未婚夫翻脸,最后历经各种脑残选择之后,终于和蓝飞“比翼双飞”去了。哼,果然是上演了一出百转千回,凄婉动人的爱情戏。
直到现在,只要想想澜泗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圆子就十分想把自己的脑子和眼睛掏出来洗洗干净!
酆都国主打量着圆子的面容,心下已经有了几分清明,又见圆子不能直视下面澜泗和覆神的爱情故事,他便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来看戏是为了找人吧?”
酆都国主坐在了圆子软榻的下首,他白衣黑冠,带着面纱,别人并不能一眼看透他的本尊。他替圆子盖上了棉被,然后嘱咐人搬了小火炉进来。
“你可知这地字号房间的票是买不到的么?”
他兀自一个人说话,也不等圆子接话,便又说,“这天地两个房间的票,只有酆都老怪自己送出去,想必你也看到了,这里演的故事栩栩如生——”
说到这里,酆都国主低头沉思片刻,直言不讳道,“我不妨再多嘴几句,这戏火爆的原因便是因为它太真实,多亏了酆都老怪的记叙,所以连场景都能分毫不差的还原。”
圆子擦嘴的动作微滞,分毫不差?酆都老怪自己送票?那就是说酆都老怪确确实实知道覆神游灵的下落,而小狐狸很可能见过这个老怪物!
“为什么能确定酆都老怪所写的都是真实?若是他编造的,谁能判断真假呢。”圆子轻笑一声,故意带了些不屑,一脸‘我才不信’的样子。
“小哥儿此言差矣,在冥界,众所周知,酆都老怪是覆神忠诚信徒,通过苦修求得一个恩典,那就是能看一切时空、一切人、一切事,他对覆神承诺,笔下绝不虚言,所以一定是真的。”
说罢,酆都国主起身,给圆子指向了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在穹顶上,竟然有覆神的大幅坐像,虽然画得失真,但却不妨碍有心人循着蛛丝马迹认出圆子。
“大人该知道,冥界的众生,都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您是这里的创造者,没人会背叛他们的创生之主。”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圆子歪着头打量另外一个自己,那是什么时候的模样,她早已记不清楚了。
“神在心,不在形,覆神有万种之相,又岂是人人能看尽的。”
酆都国主坐在圆子的塌下,侍奉之心溢于言表,圆子知道他认出自己,也不再假装,她指着下方的戏台子,嫌恶万分地说,“我恨世人传颂这些脑残故事,从今以后,歌照唱舞照跳,但是故事的内容要改成别的,最起码,别把我和那种小人放在一起!”
她说完,狠狠地砸了桌子一拳,咬牙道,“他虚伪又狠心,真是天底下蛆虫的鼻祖!”
圆子骂得毫不留情,酆都国主笑着应下,向她保证,从今以后,冥界酆都只要事关覆神,言情对象只有一个,那便是光明之神墨菲,再不会提及其他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