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圆子所有的梦境都不同,这是属于覆神的梦境,配角不再是长生狱的众人,而是所有的神祗,是诸神的幼年形态。
是那些人,又不是那些人,花落花开似曾相似,但又是不一样的。两生两世之间,虽然有同样的名字,可是际遇却完全不同,什么便都不一样了。
梦在继续,为了和澜泗交换孔雀,覆小圆兴冲冲地去‘偷’麦芽糖了,她这小偷也做得忒强悍,蹦蹦跳跳一路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去找昊止了。到了地方,覆小圆一点都没有回避,她直接推开了昊止家的大门,然后当着主人的面,伸手从莲花水晶盘里拿起一捆麦芽糖,冲着昊止晃了晃,很是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句,“这麦芽糖我要偷走啦!你要不要管?”
她毫无愧疚地站着,目光如水,清澈得没有一丝一毫算计,单纯到可怕的地步。如此状况之下,昊止还能说什么呢,这是早上别人供奉的贡品,他还未曾尝过一口,谁料覆小圆长了千里耳顺风眼,竟然闻着甜味追来了。其余的时候,他想要找到她,那比悟道更加艰难万分,千呼万唤她都不会登门一次,但如果是他有了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登门的必然是她覆小圆。
昊止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眼前可爱的女小偷毫无办法,谁让他喜欢上了覆小圆呢?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就情不自禁地想要覆小圆天天来看他,遇上她,胸膛里的心跳就会不由自主,无法控制。
眼下,他更是宁愿将手中所有珍宝奉上,只为博她一笑,如果这都不是爱,那还有什么叫做爱呢?
“你该多学学文字,偷不是个好词,你万万莫要用了。”
伸手抓了一大把麦芽糖放在圆子手里,昊止语重心长地嘱咐着自己心尖尖上的傻姑娘,生怕她又跟着别人学坏,错用些奇奇怪怪的字眼,让别人误会她。他上前,替覆小圆整理好歪了一边的腰带,又替她把稀松的口袋系好,宠溺非常,“若喜欢,多拿些去吃,但千万不能给别人,记得吗?”
覆小圆眼睛一转,不懂其中深意,她任由昊止给自己整理破破烂烂的衣裳,然后歪了脑袋,问昊止缘由。
“为啥不能给别人呢?”她还要用麦芽糖去换澜泗好看的大鸟儿呢,那鸟儿的羽毛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煞是好看,要是做衣裳,一定很漂亮。现在所有人的里,似乎只有她的衣裳最丑,她也想要跟大家一样漂漂亮亮的,穿得好看一点。
“我想要穿好看的衣裳,没有糖换不来得。”覆小圆傻傻地看着昊止给自己整理衣裳,心里更觉得难过,“昊止君你也穿得很好看,你都这样好看了,我要是不漂亮,你会不会嫌弃我?”
她的道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心思单纯质朴,昊止心里感动着,这傻姑娘连表白都这么无意识,正是这份毫不掩饰的纯真,才会让他越来越爱,他伸手抱住了覆小圆,在她耳边轻笑,“你呀你,真是叫我怎么办才好。”
小圆说了这样的情话,他的心越发悸动,真是越发喜欢了。
昊止低头亲了覆小圆一口,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她手里放了一大把麦芽糖,笑道,“这是诸神供奉,代表着信仰和权力,若分给别人,那就是分权,你懂吗?”
覆小圆不傻,她虽然神识晚了一些,但最近也从大家的变化中渐渐发现了问题,大家都很尊敬昊止君,天天要送东西给他。不像是她一样,从小到大都理直气壮地伸手向昊止要东西,哪里会有送人的时候呢?
权力似乎很重要,力量也很重要,没了这两样东西,昊止君每天吃不到世上最新奇的好东西了,连带着她也不能沾光了——关乎口福,这当然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了。覆小圆心里觉得既然昊止君如此信任自己,那她就不能背着昊止君送糖给澜泗了,她瘪了嘴巴,将麦芽糖通通又塞回给了昊止,“那我不要了,我本来打算拿糖换澜泗的漂亮大鸟,但现在不用了,大鸟的毛做衣服虽然好看,可是你的东西更加重要,我宁愿不要新衣裳了了。”
“嗯?”昊止意外地看着覆小圆,他愿意这个傻姑娘会拿起糖就跑,去乐颠颠的换东西回来,谁知道她竟然会为他考虑得失……昊止心头一暖,而后又心疼万分,世上也只有这个傻姑娘会替他考虑,会珍视他的一切了,他将麦芽糖放下,转而牵起了覆小圆的手,温柔地说,“以后想要什么,找我就好,我陪你找做新衣服的材料好不好?”
他心爱的姑娘,就让他来疼宠,不过是件新衣裳,哪怕小圆想要他的权力,他也会送给她呢……
云渐渐深了,围观梦境的圆子也看不清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看起来是找材料做衣服了,但从头到尾,昊止对覆小圆的宠溺简直闪瞎人眼,圆子这只单相思的单身狗也渐渐地察觉到了这个梦境和从前的不同之处:这是她生于天地之间的第一世,和后来那些转世之梦都不一样。
这是最最真我的时代,只是她自己。
第一世啊,人生最初的开始啊,而轮回的意义就在于,旧的结束,新的开始。在长生狱里,她不是前世的她,而昊止也不是前世的那个昊止了,圆子尚且记得孚荒吼得那一嗓子,他那个傻脑袋居然生气了,大喊着向她揭露昊止与灵罗在闺房内的混账话,这厮真是个好玩的人,那股子耿直的傻劲儿倒像是她。
可惜,孚荒不知道,她已经毫不关心昊止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因为于她来说,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世界上只有血缘能够穿越时代,所谓忠贞不渝的感情,是打不破转世的限制的,三生三世这样的约定就足够傻气了,可竟然还有人期待永久,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物是人非呐,同一个名字同一个灵魂,在重新开始记忆之后,却会踏出不一样的路,喜欢的事情也会完全不同。人生真是一场奇遇记,谁都料不准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所以不要轻言承诺,因为本来就做不到,为何要撒谎呢?
圆子看着倏然暗下去的世界,低低地笑出了声,苦涩又嘲讽,“不用你来提醒我是谁,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一个个的巴心巴肺来拨棋子一样摆弄!”
提醒她是谁,这大可不必,她只是自己,今生为自己而活,谁都不为谁。
她话音刚刚落下,整个世界就陡然亮了起来,强光刺眼,圆子挡了挡眼睛,从指缝中看到一个人从远处走来,那黑色的剪影精干潇洒,短发飘逸,右耳上一点紫色的暗芒在光海中闪闪发亮。
那人渐渐走进,圆子才看清,原来这酷炫的剪影就是她自己,真魂君右眼下的神纹细细地蜿蜒着,霸气侧漏,邪邪中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笑,那笑容能迷倒万千少女,让花朵失色,让月儿都要取云遮蔽容颜,羞愧以对。
“哈!真魂君你回来啦!”
圆子大喜着冲了上去,拥抱着自己久违的真魂君,这真是个大大的惊喜,自己终于不再是没魂儿的死人了。她激动万分,正要叙旧,却不料眼前的真魂君砰然一声化为了千万点紫色流光,融入了光海,很快就消失不见。
圆子一愣,但是旋即又明白过来,对啊,从今以后,她就是她,世上只此一人,再无什么真魂君,也无需什么真魂内核。
睡了一会儿,圆子慢慢地醒了,屋里的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互不相容,孚荒怒火腾腾恨不得将昊止撕碎成千万片,但是昊止却风轻云淡,完全无视了孚荒,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
圆子瞥向昊止身后的冰龙窝,见里面分散的神识魂魄已经凝聚了苹果般大小的一个灵气团,有核心,剩下的工作就会更加顺利,看来有昊止在,确实是成效显著。
其实她并没有睡够,只是梦醒而已,圆子扫了一眼昊止,又想起梦境中闪瞎狗眼的肉麻场景,就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长生狱的昊止,还是世界之初的那个昊止呢?”
昊止听了,微微一笑,向圆子伸出了手,“小圆,你可曾记得三生石上的约定?”他笑得温润,一点儿都不像是孚荒口中的那等偷情渣男,自信里透着真正的霸道之气,昊止误以为圆子也想起来了,所以很开心。
“我是圆子,不是小圆,你和墨菲爱得都是小圆,不是我。”
但是圆子站起身却说了一句冰冷的话,她转头给孚荒使了个眼色道,“走吧,既然柏芷的方法生效了,那本君就把从那里带来的药神弟子还给他。”
她一丝一毫流连都没给昊止,昊止伸出去的手也没人握住,他的笑容渐渐凝固,染上了无尽的凄楚,事情再不会像是从前那样了,再没有人会握住他的手,拥抱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