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支支吾吾,是想掩盖什么?也是,你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奶奶,连你爸妈都镇不住,任由你奶奶把你这个‘赔钱货’切成两半,用来救陶智。你自己肯定不甘心吧,你肯定是想尽了办法想要对付你哥的吧。”
白莱顿时感觉不妙,想要冲上去捂住何厚华的嘴,结果何厚华一把推开了白莱,越说越过分:“你是哭得梨花带雨地在这里装好人了,指不定你推着陶智出去时干了点儿什么事儿,刺激了陶智呢!谁知道是不是你把没法儿反抗的陶智带到楼顶上,把他一把推下去的呢!”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回连黑御都知道事情不妙了,立刻打断了何厚华。
陶乐顿时愣住了,她张大了嘴,颤抖着下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陶乐猛地扔下了手上的日记,然后看着何厚华,说:
“你自己看!”
说完,陶乐就从病房里跑了出去!
白莱立刻喊道:“黑御!黑御,快去追她!别让她干出什么傻事儿来!”
黑御立刻跟了上去,毕竟已经有陶智这个前车之鉴了,陶乐绝对不能再出事儿了!
白莱一把攥住了何厚华的领子,看着何厚华的眼睛,说:“我之前一直在包庇你,我觉得你和我很像,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但我现在,真的感觉到我是错看你了!你根深蒂固的那种恶念,正在毁掉你的人性,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何厚华冷漠地打掉了白莱的手,看着白莱,说:“我告诉你,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来找不痛快的!你是老师,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现在就能报警让你去陪陶乐的奶奶一块儿吃牢饭!”
“你简直不可理喻!”白莱一下子就把何厚华推到了墙上,推得何厚华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我之所以信你是个好学生,就是因为你知道陶智的梦想就是去看看鸽子,你带着陶智逃学也好,在动物园里给陶智放飞鸽子也好,都让我觉得你还是个可造之材。但你现在的行为,除了去伤害陶智生前最重要了的人,你还做了什么!”
白莱直勾勾地凝视着何厚华,他现在就像是一条被惹怒了的毒蛇,死死地勒住了何厚华的衣领,勒得何厚华窒息。白莱身上散发出致命的危险气息,他身上所有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攻击何厚华。白莱看着何厚华,说: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痛苦和不甘,但我要告诉你一件很残忍的事儿——”
“死亡是一个终结,是‘什么都没有了’的终结!”
“你从现在开始,永永远远看不到陶智的脸,听不到陶智的声音,不能和陶智说话。你之前做的事情,陶智再也不会赞美你,再也不会怨恨你!什么都没有了!”
“剩下的是什么?是陶智的遗憾,他遗憾陶乐作为他的妹妹,他的希望,他的替身,没有能看到更高更远的风景,没有成为出类拔萃的人!这是他的遗憾!你在做什么?你在伤害陶智最重要的妹妹,你在破坏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回忆——”
“你在杀人诛心!”
何厚华从来没感受到这么刺骨的怨恨,这种怨恨从白莱身上散发出来时,何厚华毫不怀疑,自己在肆意妄为的话,白莱下一秒就会让做出让何厚华后悔终生的致命突袭。
何厚华靠在墙边上,看着面前的白莱,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吗!他是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他那么聪明,还是跟着我一块儿逃学了。他不是和我一样爱玩儿,不是不喜欢学校,他就是信任我,信任我一定会完成他的梦想……你知道吗……”
何厚华说到一半,突然落泪了。他立刻慌乱地擦掉了眼泪,然后凝视着白莱,说: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他死了啊……”
说完,何厚华就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慢慢地把身子滑到了地面上,最后抱着自己的膝盖,痛苦地嚎叫着,哭了起来。
白莱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何厚华,说:“没事儿了,我还在这里,老师我会陪着你的。哭出来吧,都哭出来,就好了。”
何厚华咬着牙,艰难地说:“我不敢去看,我不敢去殡仪馆,看最后一眼!我就觉得,我只要赶到医院来,我只要一推开门,就能看到他还是坐在病床上写东西,什么都没变,他还是好好的……”
“我以为,陶乐都愿意牺牲自己了,那他肯定就得救了。只要他健康起来,我就能带着他去做一切他想做的事儿,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到出去玩了!但是什么都变了……他不在这里了,再也没有人这么信任我了。我不敢看咱们的合影,我什么都不敢看……”
“看着我,”白莱咬了咬何厚华的肩膀,说:
“我在这里,我信任你,我比任何人都信任你!”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坚信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你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妄想,有许多离经叛道的出格行为。但是,我知道你的内心一定是善良的。”
“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你还有我。”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在这个冷清的病房,在何厚华的眼泪里,
一个别扭而痛苦地少年逐渐清醒了过来,
正如医院外的蝉鸣一阵又一阵,不曾停止一样,
这个少年正在成长,一阵又一阵地心痛,一阵又一阵地长大,
不曾停止。
黑御一直追着陶乐,陶乐一路跑到了医院的顶楼,跑到了她哥哥跳下去的地方,
当她站在那里时,只觉得空旷和寂静。
现在是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没人愿意上来被太阳晒着。只有陶乐,站在了那个陶智站过的天台边,看着下面被清洗过的大理石板,默默地掉着眼泪。
陶乐回忆着何厚华说的话,就仿佛有无数的爬虫在她身边撕咬,随时准备吞噬掉她的理智——
陶智跳下去了,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