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他绝不会踏足。
看着抽屉里塞满的药,顾千寻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靠着床头柜,拥着自己蹲在地上,有些木然的捂住小腹。
她可怜的小宝贝...
这辈子,也许真的不会再见到他...她爸爸了...
该怎么办呢?爸爸好像从来就没有把他们算进他的生命里去...
他们现在要做的、能做的,就是更坚强一点,更洒脱一点。是不是?
房间的门,被敲响。
慕夜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擦掉眼角的泪痕,本能的绷起脸,绷起声音,"干什么?"
似乎,是因为她这样冷漠的态度,让他有些受伤。
他沉默了一瞬,才问:"我可以进来吗?"
"不要!"顾千寻惊得立刻将抽屉封上,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门口去。
门一拉开,他就站在门口。
两个人离得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彼此纷繁的情绪都透过那双眼扫射出来,纠缠在一起。
两颗心,皆是一颤。
她几乎要忍不住抱住他,哭着求他留下。管他是不是拿走了5%的股票,管他是不是利用她!
她爱他啊!
那么、那么爱!
爱到早已经侵入了骨髓!
他的离开,于她来说,无异于抽筋剥骨!
最后一丝理智,抓住了她。动摇,被敛藏,她面上再次覆上寒霜,"有事吗?"
"我晚上没吃来得及吃晚饭,现在有点饿。"他没有退后,离得很近的看她,眼神闪烁着琥珀一样的光,"帮我煮个面,如何?"
"对不起。"他沉沉的开口,呼吸重得像是心上压了千金巨石,"美国之行已经是既定的,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被打乱。"
沉闷的哭声,像一记响雷,在他胸口响起。
一下,一下,沉痛的压着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慕夜白情难自禁的俯首去吻她的泪眼。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反抗,而是乖顺的闭上眼,任他柔情的吻落下来。
就要分别,那么...这最后的一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
摒弃掉一切,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计较的珍惜。
他还想继续,她理智立刻回笼。
她的宝宝还那么脆弱,是经不起一点折腾的!
重喘口气,手颤抖着握住他的。
"不...别这样,我们不能..."
她呼吸还是乱的,有些喘。却胡乱的摇着头,拒绝他。
"我们不能再继续了..."顾千寻将一再拒绝。
慕夜白眼里有失望。那么浓郁,毫不掩饰。
她心疼、难受。
但眼里全是坚决。
"既然明天之后,我们就各不相干,那么,从现在开始...就适当的保持距离吧。"她沙哑的开口,顿了顿继续道:"否则,我会觉得我很贱..."
最后那个字,咬得很重。
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他眼神暗下去,伸手将她抱住了,"好,我们不做!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呢喃着,话到后来越来越轻,轻到像是自言自语。
还能这样抱着她,于他来说,已经是上帝给他不幸的生命中最大的恩赐。
早餐,是他在楼下买的豆浆、油条和薏米粥。
两个人都安静的吃着,心里各有心思,自然是索然无味。
顾千寻默默的将薏米粥和油条推到一边,不敢碰。孕妇不能吃薏米,前几天她在网上就仔细查过了。
油条又太油腻,她怕吃到吐。
"怎么光喝豆浆?你不是喜欢楼下的薏米粥吗?我特意让老板少放了些糖。"慕夜白率先开口和她说话。
她苦涩的抿抿唇,又啜了口豆浆,才回答:"每个人的喜好都会变的,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喝薏米粥了。"
就像以后...
也许,终会有那么一天,她不再爱他,不再想他,不再念他...
只是,真的会有吗?
"才几天而已,口味就换了?"
她看他一眼,眼神悲切。
还不等他回应,她很快又移开了,意味深长的道:"别小看几天,短短的时间往往可以改变很多事。"
"比如呢?"
"比如..."她将吸管从薄唇间吐出来,视线只低低的看着那乳白色的浆面,幽幽的回答:"能让爱变成恨,让念变成嗔,让痴终成怨..."
餐桌上,瞬间沉默了。
他拿着勺子的手,僵在那,有很久都没有动,只掀着眼皮静静的看她。
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闪烁着复杂暗沉的光,胸口堵得像是随时都能断了呼吸一样。
最终,他闭了闭眼,将气息调得顺畅了,才问:"今天还是去医院吗?"
没有接她的话,不敢接她的话...
"嗯。"她回得很简短。
"一起。"
"哦。"更淡漠了。
像是磕在僵硬的冷石头上,但是,他并没有沮丧。反而是笑笑,伸手将她不小心含到了嘴角的发丝撩到耳后,"那快喝吧,喝完去医院。"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
自然得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隔阂,自然得让她热了眼眶。
"对了,还有件事..."
他顿了一下,看看她,才道:"下午我想去看看千寒,没经过他的允许穿了他的睡衣,总要和他说句谢谢。"
"不用了,我替你转达就好。"
"不,亲口说的会比较有诚意。"他却坚持。
顾千寻没再说什么了,隔了许久,她才清幽的补上一句:"我和你一起去。"
他勾唇,"求之不得。"
到了医院,和慕夜白在电梯里分别。还没进病房,就见好几个披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的往母亲的病房里赶。
出什么事了?
"病人出现室速,立刻准备急救!"医生一声喝令之下,紧接着,几名护士将病人从病房中推了出来,送往急救室。
"妈!"顾千寻惊慌的跟上去,"妈!"
连唤了两声,病床上的人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顾云萝脸色惨白,像是气管漏了一样,一下一下重重而艰难的呼吸。
顾千寻一直追到急救室门口,才被护士拦下来,"顾小姐,你不能进去。"
"我妈到底怎么了?她昨天还好好的,昨晚我走的时候她还精神不错的!"
"室性心动过速,加上血压还在下降,这是很危险的,你最好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护士开始给她打预防针。
她用力抠住墙壁,手指僵硬,指尖被抠得有些发青。
上帝在整她吗?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要这样苦痛?
还是说...
真如陈怡说的那样,她的命太硬,克了太多人?
从千寒,到母亲,再到腹中还随时都会流产的孩子...
如果可以,她宁可这些痛苦,全部加诸她身上。
怎么也好过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遭受煎熬,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好。
整个上午,都在急救。
到中午时分,顾云萝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出来,始终没有脱离危险,只辛苦的用药物控制着。
下午,顾千寻悬着心,和慕夜白一起去看顾千寒。
她在想着不知道该不该接了顾千寒出来,还有秦斯蓝...
坐在的士内,慕夜白看她红肿的眼眶,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额..."她只摇头,手指掐得紧紧的,不看他。
慕夜白将她的脸掰过去,面对自己,一下子就触到她眼里噙着的泪水,呼吸一窒,"你妈出事了?"
"你妈出事了?"
她没否认,亦没承认,擦掉眼泪,"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说服秦斯蓝。"
慕夜白沉吟了下,怜惜的看着她红了眼的模样,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交给我。有我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