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剑焚枪录(终卷)(1)
在这北域暗夜之中,冲天的火光将镇川城映得有如白昼。烈火升腾,硝烟弥漫,姜恒身负玄铁长戟,一步一步地踏过熊熊烈焰,走进镇川城中。
本该是奋力抗敌、战斗不休的守城营地,此时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冷眼望向周遭,只见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没有哀号,没有呻吟,他们在梦乡之中毫无感觉地步入了地府死狱。
他抬起眼,只见城楼之上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瞧见了他,那姑娘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妩媚妖娆的面容来:“呦,俏郎君,你可回来了。奴家还等着你兑现咱们的承诺呢。”
当日,隋云曦为了营救贺千秋,孤身闯上合虚山,与姜恒分道扬镳。独自留在平遥县城的他,望着云曦远远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胸腹之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一纸太平约,带来的是什么“太平”?武者无处栖身,非黑即白的世道,让习武多年、仗剑江湖的武者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本该行侠仗义的武者,竟成了朝廷官兵的爪牙。该死的不仅仅只有赵瀚一个,还有那充当帮凶的千名兵士,更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太平盟,但归根到底,是这世道病入膏肓!
他的复仇不再针对赵瀚一人,究其根源,错在皇令,错在这个将武者视为囊中物的天朝神州!
仇恨之火,让这个无父无母、仿若半身骨血也失去的男人,将视线转向极远的北方。乔装易容混在冲霄剑阁中的他,曾在比武大会上听闻边关告急,而赵瀚已前往塞北阳山关,镇守边境。
这腐朽的王朝,该是换血的时候了。
怀有恨意的姜恒,孤身一人踏上了通往北域的道路。在茫茫雪原上,遇见三千北戎刀兵的他不惊不惧,提出了面见首领的要求。在那里,他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裹着厚厚的北戎皮裘、戴着镶银长链皮帽的女子,扭动着妖媚的身躯,向他缓缓走来,此女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七魄堂高手——边兰芝。
当北戎刀客恭恭敬敬地唤了她一声“阿巴怀”的时候,姜恒的脑中骤然一片清明。面对本该是生死仇敌的对手,他却不怒反笑,冷笑一声道:“原来中原武林的诸多怪象,全是你北戎与七魄堂挑起的。”
北戎对神州内陆早有觊觎之心。当“太平约”诏令初下,在武林内掀起轩然大波,朝廷军队与民间武者开始了旷日持久的争斗。强将精兵将矛头转向江湖人士,这局面对于北戎来说,是再理想不过的了。早有图谋的北戎皇室,又怎会放过这个好时机?身为北戎皇族之女、被北戎兵尊称为“阿巴怀”的边兰芝,潜入中原内境,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
太平约虽挑起神州不平,但是若真施行成功,成千上万的武林高手归属兵部管辖,这是北戎绝对不愿意看见的。而在中原武林各派中,擅长铸造的不破阁、云霄古楼两派,又是他们最为忌惮的门派。因为这两个门派不但武艺高超,又是制造兵刃、机关、雷火弹的一把好手,若是他们加入太平盟,归顺天朝兵部,那对北戎来说,将是个巨大的威胁。
为此,边兰芝设计挑起云霄古楼内部的争斗,又出手帮助百里刑,想使云霄古楼与太平盟翻脸。然而,本该完美的计划,却因为两个孩童的出现多次受阻。云霄古楼加入太平盟一事,虽经过百般周折,拖了八年之久,但终究在贺千秋的执意坚持之下,完成了签约大典。
云霄古楼加入太平盟,对北戎来说绝非好事。于是,边兰芝勾搭上沈慕白,与冲霄剑阁联手,推动三派合一,挑起沈慕白与贺千秋的内斗。当日沈慕白会在凌江之畔的滩涂林找到姜恒,并且知道他的过往仇怨,也是边兰芝讲述的。一方面,沈慕白想将不破阁占为己有,一方面又借隋云曦的银枪为饵,将贺千秋引到合虚山。可他们皆未想到,在隋云曦的帮助以及贺千秋的急智之下,云霄古楼并未遭受重创,只是易了主。
与此同时,这十余年来,边兰芝又在中原内地收买并培养了数十名好手,挑起中原武林内斗。无论是以蛇毒杀害二十四户人家、诬陷蔡小蛇,还是以七环轮屠戮邑村一百五十三口、诬陷瀚海帮,又或者是以“神醉梦迷”毒杀平遥镇县官全家二十一口、诬陷药王骆阳……这一桩桩的案子,都是挑起江湖人士与朝廷军队之间的争斗、激化矛盾的离间计。苍天与朝廷、太平盟斗得越凶,边兰芝便越是得意,只盼望神州武者两败俱伤才好。
当姜恒将这番分析说出口,边兰芝抚掌笑道:“我就说嘛,俏郎君你是个聪明人,我可舍不得杀你哩。”
甜腻的语调中暗藏阴险杀机,早已见识过她手段的姜恒,只是淡淡地道:“就算你武功不俗,又有几十名高手,但就凭这支队伍,想要进入镇川城,打开攻入中原的阳山关屏障,却不是一件容易事。我来,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我可以助你进入镇川城。”
“哎呀,俏郎君,你只一个人,凭什么与我交易呢?”
面对边兰芝的质问,姜恒淡淡地道:“就凭‘苍天’。我有办法引那些鸡鸣狗盗之徒进城,自然也有办法让你混在其中。”
边兰芝微一思索,笑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奴家可给不起呦。”
姜恒瞥了她一眼,冷淡地道:“我要亲手取下赵瀚的项上人头。此外,镇川城的城门,必须由我来开启。”
边兰芝怔了片刻,随即娇笑出声:“俊哥哥,想不到你对自己人还真是够狠啊。”
“我哪里还有什么自己人?”姜恒垂下眼,望着仅剩的左掌,冷冷地道,“这华夏王朝,必须由我亲手终结。”
二人一拍即合,姜恒让边兰芝假扮骆子璇,编了一套谎言骗过苍天众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杀了药王骆阳。之后,他又让边兰芝命令那三千刀兵,偷袭云霄古楼的人马,然后故意引苍天武者到场,救下云霄古楼的剑客。他唯一没算到的是,贺千秋与隋云曦二人竟然埋下了雷火弹,将三千刀兵引到冰湖之上,使他们葬身湖底。
失去好不容易埋伏入关的三千精兵,边兰芝勃然大怒。不过,事实证明姜恒的预计与猜测并没有出错,李伯风、赵瀚、贺千秋对苍天武者并不放心,故意使计将他们派往松阳山脉作为试探。然而,为人厚道的贺千秋与隋云曦,当然不会让一个不会武的姑娘犯险,他们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这个单纯娇弱的“骆子璇”。
当武者们翻越松阳山脉的时候,留在镇川城的边兰芝,凭借她不错的功夫、毒辣的手段,将毒药下在了主营的水源里。当军人们被毒倒之后,她以烽火为信号,示意姜恒大功告成。而此时,事先埋伏在山上的七魄堂高手,则在姜恒的指挥下发动了奇袭。就连贺千秋也不曾料到,蓄谋已久的北戎早在十余年前,便开始酝酿进攻神州的计划,并培育了这五十名高手。
见姜恒回城,边兰芝娇笑着打量他:“呦,怎么还带了一具尸体?你那个好妹妹呢?她害得我三千刀兵葬身湖底,俏郎君,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与她计较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