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系列 万人敌(十二)
正胡思乱想间,英嫂已起身移步出了祠堂。外边的寡妇自动将人圈扩大,在祠堂外大大围了个半圆,火把中有人搬出一个三条腿的大木架子支在地上,英嫂过来绕过木架转身,仍然面对祠堂内的牌位跪在地上。
那木架上带有皮扣,英嫂把手伸进去,黑面的寡妇上前将皮扣扣紧,周围一片肃穆。突然,就听人群中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正是英嫂的小姑子,给人半掩了嘴,呜呜地叫。
瞧来立刻就要打人了,叶杏心中一阵紧张。只见又有人将一块浸了水的白麻坎肩给英嫂搭上,当是防止动家法时撕破衣衫,有碍观瞻。之后,那黑面寡妇拿了一根软藤编成的藤棍走来。那藤棍盘根错节地绞紧,顶上编成了一个拳头大的空心圈。
黑面寡妇来到英嫂背后道:“卜艾氏,你准备好了么?”英嫂抬起头道:“请家法管教。”这一抬头,叶杏眼前就是一黑。火光下,只见英嫂面容沉静,眼中淡淡的带着一点释然。叶杏突然糊涂起来,为什么英嫂竟是这般表情?难道被打竟真是一件幸福的事?难道李响错了,寡妇们根本用不着别人可怜……应该被可怜的反而倒是自己?
“啪”的一声,第一棍已经落下。英嫂猛一咬牙,身体向前一冲,隐约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叶杏再也不能忍耐,大喝一声:“住手!”祠堂前的刑架旁,黑面寡妇正要挥下第二记藤棍,眼看就要打在英嫂身上,听着这一声,才要抬头,周围的火把一暗,叶杏已然闯到她与英嫂中间,一把抓住了藤棍。
黑面寡妇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吃惊道:“叶……叶姑娘?”
叶杏以左手抓住藤棍,身子微弓,右手就去解英嫂手上的皮索。周围的寡妇一阵大哗,全想不到此刻她会出现。
那金婶怒道:“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叶杏单手去解皮绳,实在不顺手,终于放弃,左手便放了藤棍,站直身子昂首道:“各位大嫂,李响烧碑只为一时之气,与英嫂并无关系。推本溯源,一切罪过原都是因我们而起,若要责罚,叶杏愿以一己之身代友赎罪。”
金婶冷笑道:“赎罪?怎么赎罪?”叶杏道:“英嫂的十鞭本该李响挨的,她替李响挨,我替她挨。刚才那一下不算,请全部落在我身上。”
那金婶眼珠一转道:“好啊。这可是你自愿的。”她打个眼色,就有人将英嫂解下。叶杏双手挽住皮条,静候受罚。
那黑面寡妇转到她背后,犹犹豫豫举起藤棍,比了几下,不敢下手。被金婶重重一咳,这才轻飘飘试探着落在叶杏肩上。待见叶杏并没翻脸动手,这才有了胆子,再一棍下去,已重得多了。叶杏身子一晃,竟是完全没有运功抵抗。
却见那黑面寡妇得势,渐渐放开手脚。她早就看叶杏不顺眼,因此打起来格外痛快,到第四棍时力道已远超打英嫂时的。叶杏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却已疼得面上血色褪尽。打到第八棍,叶杏终于扛不住,腰一软,向前一扑,幸好扶住木架,这才没有摔倒,用背硬接了最后两下。
十棍打毕,叶杏眼前发黑,两肩上的血渍洇透了衣衫,勉强撑起身来道:“金婶,现在英嫂没事了吧?”金婶冷笑道:“她怎么会没事?她挨了一棍,还有九棍。”叶杏脸色苍白:“我……我已代她挨了不是么?”金婶笑道:“这是我们的家法,你又不姓卜,如何代她?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可瞧来比那乞丐也好不到哪去。”
叶杏咬牙道:“你冤我?”柳眉竖起,肃杀之气横生。金婶却不怕她,冷笑道:“也不是白打你的。给你个教训:你与几个男人不清不楚地厮混,再以淫荡之身夜闯义贞,实在是天下妇道之耻。既然遇上了,我们也不吝代表天下女人惩戒你。”一众寡妇听着哄然大笑。
岂料切肤之痛换来的却是一众寡妇露骨的嘲弄。叶杏登时勃然变色,耳听金婶笑道:“不知叶姑娘现在是打算滚出我们义贞村呢,还是继续看我们执行家法?”听到这里,叶杏终于火往上撞,猛一抬头,喝道:“我选第三条路!”
她一指扣住皮绳,一手撑住木架,运力一分,“啪”的一声,已拉断皮绳,挣脱右手。可那皮绳一断,叶杏就觉两肩、背上一阵剧痛。方才那十棍虽不致令她无法行动,可是再要用力,淤血的两肩内却像是各埋了一把钢针一般。这一下疼得叶杏混身颤抖,根本无法再动。
那边金婶见她这样,不由心花怒放,叫道:“把她抓住!”寡妇们发一声喊,一起扑上来。
叶杏的功夫主要是在双腿,可双腿动作也离不开两臂平衡,两臂一伤,一身功夫剩不到五成。这下寡妇蜂拥而上,顿时将她困住,勉强蹬开两个,被人一把扯住头发,拉弯了腰。只觉背后雨点一般的拳脚落下,再也站不住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祠堂房顶一声响亮,有人喝道:“都给我放手!”瓦片碎屑如雨射出,寡妇们哀叫一片,放了叶杏连滚带爬地逃开。
只见一人落下地来,闪身脱下外衣,将叶杏盖住,这才扶她起来,恨道:“你们也是女人!”原来这些寡妇下手极是阴毒,抓挠踢掐全不离叶杏的胸前、下体。那些所在既是女子要害,又关乎女子的清白,江湖上的男人与之动手,若非下三滥的**贼,或是生死相拼,都会避让,岂料这些满口贞节的寡妇对付一个女人却这般恶劣下作。
叶杏站起身来,虽只片刻,竟已是衣襟凌乱,乱发青颊,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狼狈,抬头看这来人,却是唐璜。
唐璜道:“你没事吧?”叶杏总算见着亲人,只觉万般委屈一起涌上。方才她被寡妇们围攻时,又惊又怒之余都吓傻了,这时回过神来,死死拉住衣襟,眼泪终于扑簌簌地落下来,泣道:“没……没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