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锁住一缩头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牛秋红摇摇荡荡地走了来,一边走一边说:“锁住?给老老姨说说,你害怕上山的老虎,还是害怕下山的老虎?嘻嘻嘻嘻——哈哈!量你个小歪脖儿也不知道!”
吃过饭后,维贵叫满仓把两筐大饼先送到酒坊的大车上,再去催一下几个碾米的伙计天明碾完。
黄连长还不知道维贵到底给了多少粮食,只按下午装上去的半车算,他去衣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块“袁大头”,说:“大伯,真不好张口,真就这个了,再没有了,要信得过我,剩下的我打个欠条儿,要不怕迟,后边儿准送来。”
维贵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车上的,俺大子儿不要,要给钱,就都卸下来,俺也不卖。今儿黑夜谁也不能走,说会话儿,一会儿俺搬坛酒来,也给这俩孩子压压惊。”黄连长说:“也正好,不瞒你说,部队要开拔了,要等明儿早起有人来才知道把东西送到哪儿。”
黄连长他们都不太喝酒,到半夜的时候,他们在东院的西房住下了,满仓、韩狗子和白锁住都回了自己家。
王炳中回去后,翻来覆去竟也睡不着,过来的多少年,他见过不少来来往往的队伍,却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白天的时候他一把夺了“灰布衫”的枪,夺下之后便有些脊背发凉,他知道,那决不是一镢头砸倒赵世喜的牛一般简单,当那个挎着盒子炮的黄连长一路跑着过来的时候,他曾打算着如何让父亲先行逃掉。他一直死盯着那个装在套子里的盒子炮,两条腿竟哆哆嗦嗦的有些站立不稳。
他没有想到今天的事竟以这样的一个结果收场。当时他曾想,只要那把盒子炮对准他或父亲的头,就是十车米他也会乖乖地拿出来。
他的心中油然地升起一股对父亲的敬佩无边,他坚定地相信,在东院住下的那几个人,或许就是将来要下雨的那片云彩。
当王炳中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喊叫,再仔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过了好一会儿,西院里似乎传来敲碎东西的响动,他一边穿衣裳一边推醒苗香香:“快起来!西院儿里恐怕进了土匪了,钻到床底下,不叫别出来!”
香香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快去东院儿叫人。”炳中从门后顺手抓起那柄三股钢叉,到了东院一推门,黄连长几个便一骨碌爬了起来。炳中说:“俺家西院儿怕是进了土匪了。”
黄连长简单问了地形后,“锅盖头”和“灰布衫”两个一蹿便上了房,炳中领了黄连长和另外两个战士,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通向西院的后门,炳中推了推,门子从里边已给反锁上了。
几个人又一齐上了房,四周黑乎乎一片,院里有几个黑影在走,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炳中向房边摸索的时候,却忘了平时放在房角的一个罐子,那是风水先生摆的一个镇物,当地人叫“吸风坛”。他的胳膊一蹭,那个“吸风坛”便骨碌碌地掉了下去,咣当一声摔碎在院中,紧接着,院子里的土匪便“当——当”地开始打枪。黄连长喊了声“看准了,打!”就向院中开枪的地方打了两枪,瞅见几个黑影顺着通向花园的门跑了。
几个人下到院中,已静悄悄地没有了人。点上灯后,才看见王维贵光了身子被反绑在官帽椅子上,嘴里塞了一个毛巾,小肚子上在汩汩地淌着血。跟随回来的战士说,几个黑影上了园子里的房子向北边去了,黄连长要去追,王维贵摆摆手不让,说:“那伙儿人要是吃了亏,死活不会饶的。”
子弹从维贵的前腹打入后背穿过,前后各有一个血乎乎的洞。给维贵包扎好后,黄连长有些内疚,说事情突然,地形也不熟,让老人家吃了亏。维贵说:“啥也别说了,他们迟早都要来,也亏了你们,要不指不定出啥事儿呢。”炳中让廷妮儿叫来先生看了,又给拿了些药,大家一直坐到天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