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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夏相交的一个夜晚，江克勇正在屋外纳凉，几道矮小的身影翻入围墙，进入到了猪圈里。他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强人又来打猪的主意了。

　　江克勇没做声，也没有叫醒身旁睡着的婆娘，一个人在暗处观察着一切。

　　约莫一袋烟的功夫儿，几道黑影便一人扛了一头猪蹑手蹑脚的翻过围墙。猪没叫，想必已经被麻翻打昏。

　　江克勇尾随着几道黑影，不敢跟太近，怕被发现。就这样一路跟着。他看见那几道矮小的身影一溜烟钻进了邻村的一间宅屋。偷偷做了标记后，江克勇决定回去。

　　江克勇内心清楚，先前被掳走的猪并非苗寨人所为，而是眼前的邻村一伙人所为。但他无法挑明这些暗底的事，自己两个儿子明确告诉过自己，他们喜欢江家的二女儿江秋华，江秋华迷恋苗卡。而目前她和苗卡的事也闹得不可开交。何不利用这个机会……

　　岩泊渡的夜色被一片虫鸣吞噬。

　　江克勇转身偷偷摸进那几道黑影进入的房子，寻到了放猪仔的袋子，轻轻的从后门溜出来朝着山上的苗寨奔去。

　　夜，已经很深了。

　　他悄悄潜入苗寨，溜进喂养猪仔的猪圈，将做好记号的猪仔放了进去。

　　回到自家屋里的时候，天已经朦胧亮了，床板上的婆娘早已起身做饭去了，两个孩子还在里侧躺着。

　　“这么早，死哪去了？一大早不见人。”

　　“哦，去山边解手去了。”江克勇差点被婆娘的突然袭击吓死。还好，应付过去了。

　　大清早，江克勇找罗国宝讲明了事情原委。说亲眼看见自家的猪仔被山上的苗人给掳去了，又找了江克益说了同样的话。

　　短暂的碰头后，大家决定聚在一起商讨下一步对策。

　　商量对策的地点定在了江克勇的里屋，丢了猪仔的人都表现出了愤慨，一定要去山上的苗寨里讨个说法。

　　罗国宝流露出迟疑的神色。江克益和姚文善表示要从长计议，不可鲁莽从事。

　　“我昨天晚上明明确确看到是苗寨人下来偷的猪仔，我在猪身做了记号。”

　　“你确定看清了。是苗寨人而不是其他人？”

　　“我确定。我跟出去时，他们正朝着山上奔去。”

　　“这是事实，不信大伙现在一起去瞧个究竟，猪仔肯定还在。”江克勇不容置疑的说。

　　“这……”

　　“我们一定得有个说法，我们不是好欺负的？猪仔被偷了吭都不吭一声，算什么！你们不去，我自个儿去！”江克勇说着便要带头上山。

　　眼见拉不住了，罗国宝只得作罢，同意带大家去讨个说法。但约法三章，凡事好商量，不得动粗。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山上的苗寨进发。一个个目露凶光，寻仇似的。

　　罗国宝的心里一直很忐忑。至于忐忑什么，他也说不准。只觉得那东西剧毒、无形、透明而又力大无比，能摧残一切活生生的生命和情感。

　　山上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树，摇摆着身躯不像是夹道欢迎，更像是冷眼旁观。

　　双方堵在苗寨下面的一块空地上。各不相让。剑拔弩张。

　　“把偷我们的猪仔还给我们！”

　　“谁看见我们偷了？没证据别血口喷人。”苗家寨子的婆娘们开始嘴上不饶人。

　　“还说没偷，我昨晚都看见了，就是你们寨子里的人下山偷的，还死不承认。”

　　“再血口喷人，别怪我们不客气。”旁边的几个精壮的苗家汉子蠢蠢欲动。

　　“来啊，想动粗，怕你们啊！偷了猪仔还敢这么狠？”罗国宝身后的几个汉子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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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国宝大声喝住了岩泊渡来的人。苗寨人也止住了喧哗。

　　罗国宝走上前去，面朝着寨主。

　　“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才闹得如此不愉快。寨主也是明白人，告诉我们到底有没有偷猪仔？”

　　“我们从没有偷什么猪仔，天神佐证，我们寨子从不做亏心昧良心道德的事情。”

　　“你说你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把猪仔藏哪里吗？”罗国宝回头问江克勇。

　　“昨晚我一直暗地里跟踪，发现他们将猪仔困在了里边的一处猪圈里。不信，大家可以去看。”江克强边说边朝猪圈那边指。

　　两方人都失了底气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证弄迷糊了。

　　“你确信在那里头？里面可只有寨子家养的猪。”寨主问江克勇。

　　“那这样，为一证清白，我领大家去一看究竟。有还是没有，一看便知。”

　　一群人潮水般的涌向里屋猪圈。

　　苗卡指使一人将门打开，眼前的一幕让大家惊呆了：猪圈里，几只明显的看得出来打了记号的猪仔正嗷嗷的叫着。

　　“我看这是一场误会。这猪仔不是我们的，昨天还没有，肯定是弄错了。”老寨主满面歉意的说。

　　“现在猪仔摆在眼前了，还什么误会不误会。”岩泊渡人开始群起嚷嚷。

　　“就是他们偷的，还死不承认。打死他们，抢回猪仔。”

　　“乡亲们啊，冷静。要从长计议啊。不要动怒。”罗国宝声嘶力竭的劝阻，奈何两方已是摆开了架子，箭在弦上。

　　愤怒的王屠户，像中了魔似地一下子将杀猪刀插进了苗卡的胸膛里。一股鲜红的血液瞬间喷了出来。王屠户呆了，丢下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寨主见状，呼天抢地的扑向儿子，苗卡的母亲也喊叫着扑了过去，声状一片凄惨。寨子里的人愤怒了，进里屋抄起家伙奔出来拼命。

　　双方伤亡惨重。

　　罗国宝等几个人被一群人护着退到了岩泊渡岸边，眼前的情状早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不想看到眼前的悲剧发生，可自己却眼见着无法阻止。

　　苗寨人在第一次冲向岩泊渡的时候被涌来的岩泊渡人给逼回了河岸。他们又准备第二次冲击，被寨子里的老祭司给制止住了。

　　山寨子里想起了悲伤的鼓鸣，寨民们收起刀子飞快的奔回了山上的苗寨。

　　江克益和姚文善赶到的时候，罗国宝正瘫坐在岸边，满是清泪。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仿佛做梦一般。

　　立在远处高地上的江克勇突然间丧失了最初的愉悦，流露出悲酸来。他觉得不应该是眼前这样子。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道德负罪感，深深的困扰着他，他开始觉得内疚。

　　江克益的二女儿江秋华闻之，悲痛欲绝，发了疯似地要奔上山去，被人拦住了。忍受着巨大悲情的她，一连数天滴水不沾，颗米未进。一个人一连在溪边的草地上唱了三天三夜的歌。歌声凄怆、哀婉、动人。

　　张秀芹知道，女儿现在的状况，任何人的劝阻都不起作用，只会火上浇油。又怕倔强的女儿生出做傻事的心来。只得日日守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