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敌人象是中国军队

　　云山，是朝鲜平安北道云山郡政府所在地，以金矿出名，也是朝鲜北部的交通枢纽，有通向东北的云（山）温（井）公路，通向西北的云（山）昌（城）公路，通向东南的云（山）宁（边）公路，通向西南的云（山）博（川）公路。北有三滩川，东有温田川，西有龙兴江，南有九龙江。城区周围群山连绵，山上密林覆盖，山谷河流纵横。

　　云山及附近地区的山岳地带，有利于徒步行军和夜间作战，清川江流域是比较平坦的低洼地带，也便于机动。由此往北，是与清川江并行而绵亘的狄逾岭山脉，北面的江南山脉绵延到鸭绿江，形成一种便于抵御来自清川江溪谷方向进攻的地势。

　　10月5日下午，韩1师继续与当面之敌作战，不久“前面的敌人象是中国兵，不，是中国军队”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韩军官兵中形成了一种异常的气氛。日本人说，这大概可能是韩国人对有史以来曾几度统治朝鲜半岛的中国人的一种畏惧心理在作崇吧。然而，16时过后，韩1师收到美第1军下达的总追击的命令，发起了夜间攻击，各种枪炮声通宵响彻夜空，而战况却未见进展。担任正面阻击任务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60团官兵仓促上阵，依托临时构筑的野战工事，顽强抗击，坚守阵地两天三夜，未使当面之敌北进一步，有力保障了40军主力在两水洞、温井方向的作战。

　　10月7日上午11时，在朝鲜云山，美军从日本芦屋空军基地飞来的10架119运输机进行了成功的空投，韩国第1师得到空中补给后，下午开始转入进攻。其中第15团进至6—199—1高地一线；第1团由龙浦洞北侧棱线进至南面的河川一线；第11团打通了补给线。韩国人说，敌人抵抗得很厉害，用猛烈的炮火才将其压倒。回忆此次战斗，韩国军队得到的印象是：中国军队善于挖壕，很会伪装，战斗顽强，堪称是土工作业的天才。

　　根据韩军陆军司令部的命令，由于战事危机，刚刚履新的刘载兴等一批人各回原岗位任职，这样只当了不到三天军长的白善烨又恢复为第1师师长，他立即到设在云山小学的前进指挥所，亲自实地了解敌情。白善烨，毕业于满洲军官学校（在中国沈阳），在二次世界大战中，参加了日本设在中国的“间岛特设队”中的朝鲜人部队，曾作为“满洲国”军的中尉参加了中国华北地区的热河作战，在担任情报军官时能力出众，建立过功勋。可以说，白善烨很了解中国军队。根据现场观察的结果，他判断：“当面之敌，不是参加朝鲜军队的中国军队，而是纯粹的中国正规军，其兵力为拥有1万人的完整的1个师”，并向偶尔到现场的美第1军米尔伯恩军长报告：“云山周围全都是中国的正规军，总之，有很多兵力。”美国军方认为对于中国来说参战是重大的政治问题，在朝鲜军几近毁灭的时候已丧失了参战时机。少数志愿兵参战是可以预想的，大部队的介入是不可能的。白善烨“ManymanyChinese！”的警报只是一种夸大的情报而已。沃克将军甚至是这样比喻的，毕竟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州还有很多墨西哥人呢。

　　10月9日早晨，连续进攻第三天的韩国第1师，在炮兵弹幕射击和紧密的航空火力支援下，再次向西北方发起攻击。韩军进攻后，发现敌人的装备差、火力弱，是中、轻型迫击炮以下的步兵火器为主，但他们依托经过伪装的深堑壕进行了极顽强的抵抗，所以，进攻毫无进展。韩1师第15团主攻6高地，第1团向龙浦洞北侧高地实施进攻，尽管敌军遭到反复炮击和轰炸仍毫无畏惧，韩国军队每迫近一步，都有下雨般的手榴弹劈头盖脸地抛来。面对如此顽强的防御，韩军一筹莫展，对于与中国军队交手，除了白善烨师长外，其它人都蒙在鼓里。

　　实际上在此防御的是中国军队第9军的部队。该军于9日全部进至云山周围地区。第117师位于云山东北的马场洞地区、第116师位于云山西北的鹰峰洞地区、第115师主力位于云山西南的龙兴洞地区，从而对云山地区韩国第1师构成三面包围，并坚决阻击韩国第1师的西进、北犯。

　　10月9日当天，李承晚在平壤市政府广场上发表了著名的号召民族大团结的演讲，受到平壤市民的热烈欢迎，市政府广场被挤得水泄不通。韩1师白善烨师长奉命回到平壤负责总统的安全工作。李承晚演讲结束后，走下讲台与市民们亲切握手，场面感人。随后，白善烨返回云山前线。

　　（二）该死的换班

　　10月0日早晨，美第1骑兵师在云山以南的龙山洞设立了师指挥所，部队集结完毕，该师的任务本来是“超越韩国第1师，向朔州附近突进”，由于传说右翼崩溃、并得到情报说在云山西南有兵力不明的敌人，骑兵师霍巴特·盖伊师长便决定首先把第8骑兵团派往云山准备进攻，同时，以第5骑兵团在其后方担任掩护，似乎考虑看看情况再说。下午，美第8骑兵团一面望着左边山间升起的奇怪的烟火一面北上，到达了激战中的云山。韩国第1师的战线与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而右翼的第15团却被敌人步步逼近。美第10炮兵群享利上校以确凿的证据向第8骑兵团帕尔马团长和参谋说：“当面之敌确实是中国军队”，但是，周围没有一位军官相信他的话。后来，第8骑兵团有的参谋说：“团有这样一种倾向：与其说是对这个情报有怀疑，不如说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倾向造成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了以后失败。

　　韩国第军就地转为守势后，美第8骑兵团到达云山，于是美第8集团军便决定变更作战部署，以韩国第1师经温井向楚山附近，以第1骑兵师向朔州附近实施进攻。就在这不经意间，一场敌我对进的大规模遭遇战就要发生了，这场遭遇战，对于认为追击已到最后阶段的美第8集团军来说，完全是不预期的；而对于待机数天的中国军队来说则是相对预期的。

　　此时，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态势是：第8、第40军的6个师已在准备夺取清川河谷至军隅里一线地区；第9军完成了对云山的包围；大宁江上游地区集结的第50、第66军，等待着接近的美第4师。日本人说，交战的两军都是在右翼防御采取守势，以左翼为主攻采取攻势，呈现出图上兵棋演习常常出现的“走马灯”式的战况。按照日本人的说法：“走马灯，意志强者胜”；反过来说，更快更多地感到后方受威胁者就会失败，让我们拭目以待。

　　10月1日晚上，韩1师白师长离开激战中的部队，乘吉普车到达位于新安州的美军第1军军部十分恳切地报告说：“云山周围，中国的正规师已部署得满满的。…军需要迅速整顿总的态势”，并建议立刻下令将部队撤到清川江一带。经过请示协调美军决定：韩1师即刻向立石和宁边撤退，并由美军第1骑兵师提供掩护。第8骑兵团计划于11月1日上午同三滩川南岸地区的韩国第1师换班，其第营换下南面河畔的韩国第11团，第营换下了云山西侧的韩国第1团的左翼营，第1营拟于韩国第1团的右翼营换班。但是，由于从龙山洞到云山的道路被一座大山分成两条，第8骑兵团选择西侧道路前进，而韩1师选择东侧道路后撤。由于换班位置的阵地大部已被敌人占领并处于激战中，美第8骑兵团1营便在韩军战线后方占领阵地，也没有与韩军换班。韩国第1师虽然没有看见美军，便率第11团、第1团撤出阵地，向宁边、立石移动，第11团担任了九龙江东岸的防备任务，第15团留置云山东侧的三滩川东岸。下午，进至云山的美第1军米尔伯恩军长，听取了第8骑兵帕尔马团长关于“换班已顺利完成”的报告。但是，在云山小学开设指挥所的韩1师白师长却说：“一次也没有和帕尔马团长见过面”。还强调，由于立石、宁边的防守面临危机，韩1师随机应变，组织部队转移，阻止了不利事态的发展，而且命令配属的美第10炮兵群每门火炮以最大射速炮击中国志愿军阵地，共打出了1.万余发炮弹。然而，其实真正的危急并不在立石、宁边，而是在清川河谷。美第8集团军计划让韩第7、第8师在球场洞组织东西阵地线，但是，在防御尚未完成配备之机，刹时间被敌方突破了，韩第军所剩下的阵地就只能有院里附近那一点了。

　　第8集团军将第1骑兵师增派到云山方向，使战局发生了与昨天所预期的完全相反的变化。集团军司令官沃克亲自给第1军米尔伯恩军长打电话，提醒他注意云山的战况：“第4师的进攻，要与云山的战况相适应”。当时，沃克考虑只有云山周围的战局有好转，才能从那里攻击迫近院里的敌人的右侧后，也才能向鸭绿江渡河点进攻。美第8集团军把云山的战况看作是总的情况的关键、攻防的重心。然而，美第8集团军对敌人兵力的估计，却仍然是惯性思维，没有改变过低估计敌人的弊病。

　　（三）包围韩１师

　　根据最新的敌情，志愿军总部迅即定下新的决心，决定以对美第8集团军侧后实施战役迂回，结合正面突击的战法，集中志愿军主力，在西线各个歼灭敌人。首先求得消灭韩国第8、第7、第1师，然后视情再歼灭美骑兵第1师、第4师和英第7旅。10月9日，分别令第40、第9、第66军抓住当面之敌，令第8军以主力迅速南下，务于1日或11月1日拂晓前，进占球场以南院里、军隅里，截断进占云山、泰川之敌退路。毛ze东于10月0日0时致电彭德怀、邓华，肯定了志愿军的部署，认为“很好”，同时指出：“只要我8军全军及4军一个师能确实切断敌人清川江后路，其他各军师能勇敢穿插至各部分敌人的侧后，实行分割敌人而各个歼灭之，则胜利定能取得。”

　　10月1日，中国军队西线主力已在古军营洞、塔洞、泰川（北）、云山（北）、温井、熙川一线完成了战役展开，并三面包围云山地区的韩国第1师。

　　此时，联合国军对中国志愿军参战的意图和兵力判断错误，美第8集团军仍背依清川江，以师或团为单位，分散配置在龟城、定州、云山、球场、博川一线上，美军与韩国军队之间空隙很多。

　　志愿军第9军已于0日完成对云山的三面包围，该军建议在1日19时0分发起总攻。志愿军首长指示：总攻云山，应待第8军主力攻占球场、院里，威胁安州，调动美第4师回援时为好。不久，彭德怀电话指示：第9军于11月1日晚在第40军协同下，围歼云山之敌。

　　第9军决心：以第116师担任主攻，由西北方向沿三滩川两岸山麓经龙埔洞、6.8高地、间洞、朝阳洞向云山攻击前进，并以一部兵力向上九洞方向发展进攻；第117师主力由东北方向实施助攻，首先歼灭三巨里之敌，而后在间洞与第116师左翼团会合，从东面进攻云山，配合第116师围歼云山之敌，另以1个团迅速插到上九洞断敌退路；第115师以1个团由云山以西的诸仁洞沿公路两侧向立石上洞、立石下洞、栖凤洞、下草洞攻击前进，另以1个团进至云山至龙山洞公路之龙头洞，切断公路，阻击由龙山洞增援云山之敌。第115师第44团仍留置泰川以北，阻击美第4师，确保侧后安全。各部于17时前完成一切准备，11月1日19时0分对云山发起总攻。

　　（四）云山帷幕

　　11月1日这一天是星期日，中国军队拉开了攻击云山的帷幕并逐渐达到高cao，这是决定云山命运的暗淡的日子，也是美第8集团军放弃了攻势企图的寒冷的日子。

　　这天早晨和上午，云山四周已布满了不明的敌人。韩1师1团根据师长的指示，决定歼灭当面之敌以后，与阵地后方的美第8骑兵团第1营交班。在坦克的引导下，韩国第1团开始向龙浦里北侧高地（如果不夺回该高地，美军就不会上来接班）防守的志愿军第9军阵地发动猛烈进攻，企图为美军打开北进的通道，遭到第9军部队的坚决阻击，毫无进展，伤亡惨重。中午时分韩1团营突入目标高地，该团对战况表示乐观。然而，接近1时，在10毫米重迫击炮的支援下，中国军队突然转为进攻，并包围了占领龙浦洞北侧高地的韩军第1团营。营长悲痛地向团里报告：“只要16时以前得不到增援，就没有希望保住现有阵地”，遂即撤离城外高地，开始撤往立石，龙头洞战斗，由此拉开了云山战斗的帷幕。

　　就在韩第1团营准备撤退时，三滩川北岸的韩国第15团也正在遭到猛烈的攻击。美军清楚地看到中国兵满山遍野移动的景况，由于中国军队用树枝和树叶进行了巧妙的伪装而看不见人影，部队机动起来像是

　　“山在起伏”。美第8骑兵团团长，在为第1营是增援韩国第15团还是接替龙浦洞高地而犹豫不决。这时，龙浦洞的韩1团营已开始溃败下来，这样第8骑兵团第1营只能就地转入第一线战斗了，也意味着联合国军云山防御已没有预备队了。不久，韩国第1师主力（第11、第1团）转移至九龙江东岸，防御立石北侧一线。而云山周围，就只剩下受着强大压力的韩国第15团和对情况仍抱乐观态度的美第8骑兵团。韩国第15团部署于云山城外东北、东、东南三个方向，美第8骑兵团部署于云山城外的北、西、南三个方向。

　　11月1日，美第1军军长从第8集团军得知右翼——云山危急后，正午时分，即令美第4师停止前进，同时，要求美第1骑兵师封闭无人防守的宁边东侧的间隙，并将司令部的技术兵和管理人员临时编成的一支部队紧急派往军隅里西南侧，担任军隅里至安州要点上的阻击和掩护舟桥的任务。遂后，美第1军米尔伯恩亲自到军隅里的韩国第军司令部去查明实情，可是这个韩军司令部已经开始向顺川转移了。接着米尔伯恩军长向韩军刘载兴军长询问情况，刘回答说：“与所属各师大部分失掉了联络，不知他们在哪里。我想大概是瓦解了。有战斗力的只剩下第7师的个营。….就这样无法维持下去，所以想在顺川进行重新编组后另做打算”。米尔伯恩军长大吃一惊，命令韩军必须确保军隅里，同时命令即将到达军隅里的临时编组美军部队对其支援。如果韩国军队撤到顺川，美军就会完全陷于孤立。整整一个下午，美第1军司令部一直在为韩国第军正面吃紧和云山战线恶化的悲剧性报告伤脑筋。米尔伯恩将军以往的乐观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只好原原本本地向第8集团军报告真实情况，否则，美军将会受到侧击而崩溃。

　　11月1日中午1时0分，云山的美第8骑兵团副团长来到第5骑兵团说，发现中国的大部队，请求向云山支援。第5骑兵团约翰逊团长认为应首先查明情况的真伪，便从第1营派出了排规模的侦察分队。担负阻援任务的志愿军9军第115师4团发现敌人搜索队出动，立即由明堂洞向预定地域龙头洞开进。1时许，4团先头连抢占龙头洞以北的185.5高地，先敌开火，将敌击退。随后，第4团主力迅速展开于龙头洞东北公路两侧高地，切断了云山至博川的公路，坚决阻击龙山洞美第5团增援云山。当日下午，根据美1军和第1骑兵师的命令，为弥补宁边东面出现的大空隙，第5骑兵团团长带第营进至宁边东北侧的盖祠岘，与韩国第11团右翼相连接占领了阵地。下午，第1骑兵师的指挥官霍巴特·盖伊少将和该师炮兵指挥官查尔斯·帕尔默准将在一个指挥所里组织协同，同时收听收讯机的讲话。他们听到一架美L－5弹着观察机驾驶员与第8野战炮兵营炮火指挥中心的对话：“这是我所看见的最奇怪的情形。有两列长长的步兵纵队正沿小路向东南方向前进。……我们的炮弹直落在他们的队伍中，但他们仍在不停地前进。”师长和炮兵指挥官很是奇怪，实际上，被美军发现是志愿军第4团的部队在突进。日没后，第5骑兵团约翰逊团长回到龙山洞指挥所，得知：“侦察军官遭到龟tou西侧185高地的射击，派出了第1营。营目前正在交战”。第5骑兵团原来的任务，主要是确保通往云山的补给路，可是军师又临时增加了在宁边东北防御任务，团长顾此失彼，丢了西瓜留了芝麻，其根本任务——通往云山的补给线被敌人切断了。第5骑兵团约翰逊团长想：“糟了，如果早一点控制住那个隘路就好了”，但已后悔莫及。它意味着中国人能够在云山阻挡住美军第8骑兵团和韩国第15团，并把兵力投到北、西、南三面，只有东面的一小段防线上尚有空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