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浓雾中一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着,四周全是白色的雾霭,好像一片混沌一样苍白到让人无力。呆的久了,我便有些心慌,若是一直被困在这心魔之镜,外界的我是不是会一直陷入沉睡中呢,担忧的看了看四周,一阵寒意猛地袭来,我忍不住打个哆嗦,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裙,僵硬的蹲到地上期望这样能暖和一些。
浓雾中再次响起脚步声,我紧张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良久,一身金袍的男子忽然再次映入眼帘,我仰着头看他,却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像没有注意到我一般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我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只这片衣角便也匆匆从手中划过,唯独手中留有淡淡的金色。
这金色在我手中不断的跳跃,最后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像是一阵金色的珑月般将我团团裹住,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再看看手心,那里却不再剩一星半点的金色。
这时有一声叹息响起,我心中瞬间就激出无尽的悲意来,一时竟不能自己,在这声叹息中,我觉得自己仿佛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躯壳般凄凉惨淡,寻这这声叹息的方向,我小心翼翼的朝着前边移了几步,意料之中,即使走了几步,前面却仍是一望无际的金色。
不过周围似乎有同先前有些不一样,我伸出手想碰一下那些金色,可触及的,却是一片虚无。
四周夺目的金色中忽然不知在什么时候沁入了丝丝淡淡的红色,那红色在金色中翻转,流窜,我好奇的看着,不防有女子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一直都将自己落入忘川的际遇归结到他头上,现下死到临头才顿悟到,我和他从来都是一心只为自己的人,我为了自己能跟他在一起,杀过多少人,却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因果报应,我果然是要还的,可那神弓是混沌之初由自然之力衍生的神器,带着天下人无尽的贪念和怨念,威力惊人,我如今坠入忘川只怕马上便会魂飞魄散,唯有将仅剩的一丝魂魄划入神弓,只求后人不再用它杀戮。”
声音像是从亘古绵延而来,里面带着绝望,又像是在惋惜,最后女子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道:“若是想得到这神弓,便只能让它认主,认主只需要将自己的心头血滴在神弓上固定的位置定下血契即可,但若是定下契,……”
后边再说什么,却已经是听不清了,我估摸这声音是红栀的,原来她到底还是死了,只徒留一丝魂魄在神弓里,恨不得,爱不得,离不得,灭不得。
我突然明白了那种悲意,杀了那么多人,她能还的最后一种方式就是为大家守住这个强悍的神器,至少在她有生之年保六界平安。
然君心只是一丝魂魄却也深得红栀的执念,所以才不顾一切想要复生。
我忽然为这个女子感到悲哀,漫漫红尘,她已经配做他的帝后,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做他的帝后。
这世上为爱而生的红栀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一个顺了她执念的君心。
君心,君心,只愿君心似我心,可是君心那么深,到底不是她一个女子所能揣摩的,所以等待她的,终究是个亡字。
我被这股悲意吞噬的忘乎所以,眼中再没了一点光彩,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手中,我握住它,作势便要向着手腕割去。
然地上忽然一阵摇晃,我一时站不稳东倒西歪起来,手中的匕首不经意脱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突然犹如塌陷一般四下开始破碎,随后我脚下一空,仿佛跌入了无尽的深渊般一直不停的下沉,我努力想叫出声,喉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紧紧握住拳头,我猛地一惊,直挺挺从床上坐起。
好在醒过来了,我用手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喘着气静一会儿,这才掀开被子便准备下床,不想余光往边上一扫,差点没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只见楼言澈抱着胳膊飘在半空中直勾勾的将我看着,半晌,沉沉道:“你入了君心的心魔之镜。”
我点点头,他忽然朝着我手腕上的镯子看了一眼:“若不是这镯子护你,只怕你已经死在里面了,能被君心选中的人,应该是强大无比,在这区区心魔之镜中定然能够安然无恙,然你修为不够,差点就被里面的煞气所伤,也幸得这镯子护的及时了。”
我被他的一席话吓得后怕不已,赶紧问道:“那我现在醒了以后还会不会再次进去那里面。”
他摇摇头:“理应不会,你不用怕,在里面可见到君心了?”
君心,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心魔之镜里的画面一般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话,按心魔之镜里红栀的话来说,君心却只是她的一丝魂魄而已,担负着守护神弓的职责,无休止的活着,却也永不得入轮回。
我不知道该怎么同楼言澈说,只得道:“算是见过了吧。”
他有些不解:“算是?”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破空声,接着门被猛地推开,是木头神色焦急的走了进来,我看着他直直的过来坐到我身边,直直的执起我的手腕查看了一番,再直直的担忧道:“怎么回事。”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出事了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心有灵犀?”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朝着我手腕上的镯子看了一眼,答道:“阿觅,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如果他是指君心的事,那委实算不得瞒,毕竟我也是刚知道不久的,想了想,我解释道:“事情有些复杂,我慢慢再跟你说吧。”
木头颜色缓和了一下,似乎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他站起身不动声色的走到楼言澈身旁,皱眉道:“不送。”
楼言澈朝着我看了一眼,却是慢慢的退到黑暗中,眨眼的时间便消失不见了。
木头转身走过来:“方才怕不怕。”
我老实的答道:“有些。”
他坐到床边握住我的手,一股温热的感觉慢慢传入,我立马就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了许多,直到那股温热感停了下来,我忽然猛地反应过来:“你又给我渡仙气!”
我说着把他的手握的紧一些:“别动别动,我还给你。”可任凭我握的再紧,那故仙气却依旧盘旋在我体内巍然不动,木头摸摸我的头:“好了,躺下吧,告诉我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无功不受禄,我觉得自己老这样承木头的恩情也总不是个办法,替他找夫人吧他又不愿意,一直给他做幌子吧我自己却是觉得不愿意,我脸色纠结一番,人在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按着躺好。
“上仙大人,你喜欢些什么呢!”我再次一轱辘坐起来。正在帮我捏被子的木头听了手中一顿,却是头也不抬的继续把我按回去道:“你知道了要如何。”
“我给你买回来。”我义正言辞道。他不紧不慢的提醒我:“你的饭钱都是我给的。”
“我可以赚钱。”我有些泄气。
“在临沙卖面饼?”他语气中带着不屑,眉目里却分明尽是笑意。
我顿时全部泄气,不过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你先说大概需要多少银子,我好有个心里准备。”
木头摇摇头:“现在置办嫁妆早了些。”
算起来嫁妆这个事也不算早了,在临沙跟我同样大的女子估计都在准备自己女儿的嫁妆了,我却连个相好的都没有,说出去委实有些丢人,而且就是因为这样,我阿爹阿娘在老一辈里老是抬不起头来,愧疚的我曾经还打算委屈一下威逼利诱蛤蟆精小黑娶我,不过许是我太心急了些,吓得小黑哭了三天三夜愣是小半年都没敢见我。从那以后我便心知强扭的瓜果然是麻辣中带点葱花的!
提起伤心事,我免不了要好好的感怀一下,正感怀的起劲,木头忽然动了动,我立时回过神来,现下谈什么嫁妆,我应该同他谈谈怎么报答他!看来方才的垂死挣扎不太见效,我觉得我应该委婉一些于是换了个说法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是非常想得到的?”
他淡定的摇摇头:“我想得到的,都在我身边了。”
我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只觉得自己没有了挣扎,只剩了垂死!
我想得到的,却一样都不在自己身边,这就是差距啊,叹一口气,我觉得还是不要继续打击自己的小心脏了。
木头忍俊不禁道:“还是说说你吧。”
我求之不得,立马端端正正的躺好,把楼言澈告诉我关于君心的事细细的再给木头描述了一次。
木头听完若有所思道:“魂寄…只听说过,却不曾见过,你待我去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我忙拉住他:“有,我已经知道了。”
他凝神道:“什么?”
我咬咬牙,却终是说道:“办法只有一个,借着法宝仙丹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再佐以瑶池水稳固根基,维持到君心复活那日。”
木头愣了愣,终是松了口气:“这个不难,我会快点带你出去。”
我点点头:“我觉得自己又会欠你一个大人情了。”
木头弯起唇角:“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还。”
许是那会儿我太大意,竟丝毫没看出木头的笑里带着浓浓的心不在焉,或者说我对自己撒谎的技法太有把握了些,以至于他都发现我在撒谎,而我却没有看出来。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楼言澈说的第一个办法,但那第一个办法,却总让我感觉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