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欧很认真的望着我,他的眼睛如同海啸前的大海,原本的苍兰色被染成了黑魆魆的,平静得可怕,黯沉得吓人。我不禁后退了两步,不敢直视他的瞳眸。甚至,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被架在他的剑锋之下,周身都被迫人的血色杀气凌割,自己的死亡景象在脑海中上演。
我根本说不出话来,死亡骑士太过危险,被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狠辣阴暗毫无保留的迸射出来。
“寇达,”迪欧开口了,他的脸色不再严峻,眼睛也渐渐褪去了深沉的颜色,苍兰被显露出来,“你总是把我想得太好,太过信任我。但那是错的,你现在能够真正看清楚,还不算太晚。”
即使没有杀气,也是陌生的隔离。迪欧看似不经意的说辞,却让我的心中一震。我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的质疑,究竟是对还是错。他眼中常见的那种悲怆伤感被彻底湮没了,玻璃一样的眼珠硬朗而清亮,却不再容许我的靠近。我做错了吗?不禁默默的问自己。
“佩格苏嫣小姐,这一次还是需要你的合作。”迪欧连对女预言师都疏离了起来,陡然间,他对待我们如同路人,仅仅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而暂时相处似的,“至于之后,我想也到了我们彻底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我们相互的容忍也该到了极限了吧。”
“你说的这一次是什么意思?”我抢着问,对于这样陌生的迪欧完全不能适应,甚至我们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都是温暖的笑着的对我,现在却冷淡得如同一块寒冰。
“当然是救下真正的奇米尼公主了。”迪欧翘起了唇角,那应该是一小笑容的表情,可看在我的眼里却全是嘲弄,“算是一个最后的交代吧。”
莱利尔斯与佩格苏嫣都沉默不语,仿佛都在默认着这一个事实。也许不能接受这种冷酷的说法的只有我一个吧。
“最后的交代是什么意思!”我吼了起来,不敢置信这居然是我的好友迪欧说的话,那个在我的身边装了很久的哑巴的铁匠,那个为了村民与自己的好友奋战的迪欧,那个角斗场上击溃魔物的强者,那个带领奴隶起义的反抗者,那个战场上横扫千军的勇士,那个宁愿自己承受伤痛的赎罪者……当我的村子毁灭的时候,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迪欧,我能够相依为命的人也只有迪欧。我一度相信着,即使所有人所有事都会改变,不变的就是我与迪欧的友谊,相互陪伴着,一直走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的生活力会没有迪欧,甚至在我娶妻生子之后,我的孩子也会如同欢聚在我身边一样围着看起来与他们的年纪没有区别的迪欧叫叔叔。然而迪欧现在却说,“分道扬镳的时候到了”。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迪欧不再多说,像是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嘴角微笑从未放下来过,眼中却寒冰一块像他的身体和血液一样没有温度,“不过在那之前,还要请你们忍耐一下,至少,在别人面前,我们还是要装作和睦的。”
我开始恨起博洛萨来,就是从遇到他开始,我们这个小小的四人组的关系就在不断的崩溃中,先是佩格苏嫣与迪欧,之后是莱利尔斯与迪欧,现在,终于轮到了我。似乎我们与迪欧的价值观的冲突显现出来了,迪欧不择手段与狠辣作风,不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渐渐到了真实发生的程度。卡卡布尼奇曾经质问迪欧利用一个优秀的将领爱护士兵的心理来达到自救的目的,当时他使用了狠毒的手段连杀了两个人。那个时候,因为死亡的都是德克人,我的心中还没有特别的感觉。但现在,他为了达到目的连奇米尼的反抗军都要利用,不惜牺牲那些反抗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最终的目标和结果是什么,都是我难以接受的了。而莱利尔斯,恐怕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在这一方面与他分歧了吧。
我明白我对博洛萨的恨毫无理由,尤其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真的不能怪在他的身上,但,他算作是*吧,我只能把所有的怒气转嫁在他的身上。
“我明白了。”最先说话的是佩格苏嫣,伊尔迷公爵的温柔与城堡都不能留住她,终于也开始却步了吗?她也跟着整理了自己的装备,那特制的来自陷落草原的弓箭也被拿了出来,仔细的检查着弓弦和箭的尾翎。她最先跟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莱利尔斯奔到箱子旁边从里面拿出了细剑,那面魔铁盾牌他像看视爱人一样端详了一阵,又放了回去:“我也一起去。”他的话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与我一样选择留下来的。
迪欧仅仅只是点头,算是同意了风之骑士的要求。
没想到莱利尔斯却紧接着跪在地上,双手拄剑,额头靠在剑柄上——这是我们奇米尼的贵族发誓的姿势:“我,莱利尔斯·范·宏帕在此宣誓,以风之骑士之名,赌上我的生命与荣誉,我会亲手活捉来营救假公主的反抗军领袖,并保证他在德克军队的安全。一俟公主玛拉雅获救,便救出反抗军领袖,绝不让他受到伤害。否则,我愿以命相抵,从此被风神厌弃,灵魂永远在人间流荡,不得转生。”
莱利尔斯的重誓让我动容,却动摇不了此时的迪欧分毫。死亡骑士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无动于衷,面色平静得像秋天的深潭。
“好!我也去!”被莱利尔斯的意气所激发着,我不禁也跟着说出了这样的话,学着莱利尔斯的样子跪下,把我的双手锤拄在地上,额头凑了上去,“我,寇达……”
两双手同时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纤细的与白皙的,他们不容许我把誓言说下去。
唯一一个背负着手站着,似乎把我们都遗忘了的,是迪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