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人掀开我们的帐篷帘幕,走了进来。
“起来!”是巴罗拉不耐烦的声音。
我能听见他跺着脚,却不敢高声来喊的压抑与焦躁。于是我故意仍闭着眼睛,假装还在熟睡。
“起来!”这是第二声呼喊,从喉咙里挤出来。随着呼声的是拍在我身上的一巴掌,重得可以去拍一头熊。疼死了!于是我更加不想起来,还打起了呼噜。
“起来起来!”
几个拍在毯子上的闷响连续响起,有人伸懒腰的声音,有人在嘀咕着什么,不过,迪欧与莱利尔斯没有像我一样故意与巴罗拉作对就是了。其实,以那两位骑士的水平,在巴罗拉刚刚接近帐篷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了,之所以赖到现在才肯起来,只是为了不让巴罗拉起疑而已。压抑自己的能力,降低到普通人的程度,算是目前迪欧与莱利尔斯做的最辛苦的事情。
“怎么了,军爷?天还黑着呢?”莱利尔斯打着大大的呵欠,声音听来迷蒙含混,不难想象他捂着大张的嘴巴含着眼泪的样子。
“快点来见过王子殿下!”巴罗拉呵斥着。
我随即听见有人掉下来的声音,“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只是不知道是巴罗拉拽下来的还是自己滚下来的。
“还有你,快点!”我的耳朵被揪住了,被巴罗拉狠命的拧着,痛得我叫出声来。
“哎哟!疼!”我大叫着,不得不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帐篷角落的阴影处站着的一个人。
他披着大大的黑斗篷,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边脸。露出来的下颔尖刻瘦削,皮肤蜡黄,有几根稀疏得泛黄的须子。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把脸裹进了毯子,装成是昏头昏脑不经意的样子,笨拙的在毯子里钻着。这位王子殿下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虽然我只与那个人打过一次照面,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样的看不见脸孔,同样的被裹在宽大的袍子里面,甚至,有着同样的奇特的压抑感,带着年轻的骄傲。那会是同一个人吗?这位王子殿下与那位毁灭提尔的魔法师大人?如果是的话,他不就会认出我们来了吗?他与莱利尔斯战斗过,也见过迪欧与我。真是糟糕透了,好不容易我们取得了博洛萨的信任,却在此时彻底坍塌。
“王子殿下?”是莱利尔斯大惊小怪似的叫声,他的声音即使隔着毯子我也听得清清楚楚,十分清亮。我敢打赌,他一定正站在那里,对着巴罗拉夸张的比手画脚。难道他不怕被认出来吗?
但,既然莱利尔斯敢于如此的话,那么是不是我多虑了?也许这位王子殿下根本不是提尔的魔法师,否则莱利尔斯怎么敢这样呢?想到这里,我开始把头向外面钻,想要把“王子殿下”看得更清晰。
迪欧与莱利尔斯都站在那里,看起来是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莱利尔斯还一边想着巴罗拉和“王子殿下”点头致意。黑色斗篷的人仍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想我是真的错了,他确实不是我们认识的魔法师。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注意到他的皮肤颜色比那位魔法师要深一些,他露出来的手也有着虬结突出的血脉,骨节鲜明的样子,应该是一位身体强健的人。事实上,他的骨架也确实比那位魔法师要宽一些,尽管穿着袍子,但不难看见微微隆起来的肌肉。据我所知,魔法师都是些身体很弱的家伙,根本不会有什么肌肉之类的,一个个瘦巴巴的像排骨。
“这位是王子殿下?”我试探着问巴罗拉,寻求确认。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似乎迪欧他们提到过格摩尔是为王子殿下效力的,那么这就是格摩尔的主子了?
“这位是我们德克的尊贵的乔万耶王子殿下。他是我们的伟大的国王陛下的长子。”巴罗拉昂首挺胸,骄傲的宣布。
“叩见王子殿下!”莱利尔斯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迪欧,跪在地上,把头埋到了胳膊下面,显出恭敬的样子。
“巴罗拉,”乔万耶王子没有任何的移动,也没有看向跪着的我们,而是转向巴罗拉,“这就是博洛萨找来的人?”声音里全是不屑一顾。
“是的。请殿下放心,全是可靠而有能力的人。”巴罗拉点头哈腰的,全没有任何在我们面前的傲慢嘴脸,而是恭谨得像一只只懂得弯腰的虾子。
“真的吗?”乔万耶王子的声音里全是疑惑,完全不肯相信的样子,“可是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他们的能力。”幸而,他怀疑的不是我们的忠诚度。
我倒是很想说,迪欧与莱利尔斯可是比你们想象的有能力得多呢!他们是如假包换的骑士!根本不是什么笨拙的流浪艺人。不过,这种话只能吞在肚子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的,请殿下放心。”巴罗拉的脸一直向着地面,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见过王子的脸,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抬头的意思,“博洛萨都验证过了,绝对的勇猛能干。”
“好吧,既然是博洛萨认可的。”乔万耶王子算是勉强同意了,因为提到了博洛萨的名字。看来,博洛萨在德克人中确实是很有威望的,连王子都能认可他的选择。
“是,请放心!”巴罗拉今天的样子像个小丑般可笑。在我们面前的趾高气昂完全消失不见了,他甚至似乎连呼吸都在压抑着,不敢大声的喘气,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看来在有些人的眼中地位真的决定了很多东西,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可笑的嘴脸。
要是能笑出来就好了,因为巴罗拉今天的样子真是棒极了,足够让我笑上三天三夜的!
“那么,你们是能够完成我要交托给你们的事情了?”王子殿下的声音其实是有着些嘶哑的,像是被火烧过了的喉咙,有些勉强的撕出声音来。
“我们一定尽力而为。”莱利尔斯回答着,“为了殿下的信任,我们会使用我们的能力,极力让您满意。”
真是奇怪极了。那位王子殿下还没有告诉过我们他要让我们做什么,怎么就会问我们能不能做到?万一那要求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怎么办?莱利尔斯的回答算是巧妙的了,因为他并没有承诺一定能行。反正,这种套话用在哪里都一样合适。
“我想听的不是这种话。”王子殿下略微有些生气了似的,“这种敷衍式的回答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军营中过!我要的就是确定!所有的一切都要确定!”他的脾气一点也不好,而他的要求更是糟糕。确定?那还问人干什么?直接下命令就好了。真是讨厌的家伙。
“是,一定如您所愿。”莱利尔斯倒也敢回答,居然应承了下来。不过那本来也没什么,反正我们就是来破坏的,他们的要求什么的,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做到?我们是不可能真的为敌人服务的,正如我们只会想着如何解救我们的奇米尼同胞一样。
王子殿下的帽子略微沉了一下,就算做是点头了。又打横晃了一下,算是示意巴罗拉代替他说话。傲慢的家伙,居然还不屑于与我们直接对话吗?那为什么还要亲自来看我们?干脆什么都让巴罗拉还传话就好了。
巴罗拉点了一下头,转向了我们。那张脸立刻变了,腰身笔挺的,高昂着头垂着眼睛,居高临下的蔑视着我们:“你们听好了,能够得到乔万耶王子殿下的接见,是你们的荣幸。而更让你们激动的是,王子殿下现在需要你们为他做一些事。这些事只有你们可以做到,所以,庆幸吧,你们的机运居然如此轻易的降落。这是神对你们的眷顾。感恩吧!”
都是废话。我勉强抑制着自己的呵欠,只是嘴角稍微翘了一下,然后眼睛里挤出了几点眼泪而已。唔,我好像继续睡觉啊,什么时候这件事情可以完结呢?让我继续在梦中与美女幽会。唉,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骑士战士,可没人愿意来追求我,围着我打转!
“请吩咐!军爷,我们只要听到您的吩咐已经是感到无限的喜悦了,何况居然还有王子殿下亲自来下达命令。”莱利尔斯用咏叹调般的声线吟唱着,只差没有拨弄竖琴来给他配乐了,“难怪昨晚的梦中我见到了一位威武的天神,他自称是洪都拉尔山神銎。他说今天将是我们的幸运日,让我们早早准备好迎接尊贵的客人。原来这就是王子殿下的预示!”
我看见那位王子殿下的斗篷帽子有了轻微的晃动,紧绷着的嘴角肌肉也稍微出现了一点点的松弛。果然是奉承的话谁都喜欢听吗?看来对莱利尔斯的阿谀逢迎只有巴罗拉一个人不喜欢而已。
“够了!”果然,巴罗拉厌恶的打断了莱利尔斯的话,“只会漂亮的语言是没用的。好好听听王子殿下要你们做的是什么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