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狗娃在路上狂跑了一阵，累得他气喘吁吁，他不小心被那已踩过无数遍的雪印滑到。狗娃的头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顿时感到头昏目眩，嗡嗡作响，鼻子一阵酸楚。狗娃取下书包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使劲扔了出去，书包飞出了好远，书包在洁白的雪地里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印痕，落在了被大雪覆盖的田野里。

　　没有想到，在书包飞出的那一刻，狗娃又跌倒在地，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狗娃捂着胸口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转，不小心滚在了路旁的杂草丛里，他爬在草丛里，用力地使胸口和地面贴着，想减轻疼痛，狗娃的脸上和衣服上沾满了雪花，他不知道自己的胸口怎么会突然疼痛起来。过了几分钟，感到身体冷冰冰的，胸口不疼了，他才渐渐地爬起来。

　　看着书包落下的长长的印痕，他像看见一副浑然天成的风景画一样，平滑顺畅，须臾，他又走过去捡起书包。狗娃又把书包在空中转了好几圈，一松手，书包又一次沿着雪地平铺出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狗娃静静地蹲在雪地里，想起刚才疯狂地从俱老师的眼皮底下跑出来了，老师叫他，他们有理会，想想明天去学校又会受到处罚，狗娃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天还了唐杰书，他以后再也不要去学校，不要跨进学校半步。再也不要看见那让人胆怯的俱老师。狗娃捡起那已经湿透了的书包，挎在肩上迫不及待地朝家里走去。

　　狗娃走着想着，他刚才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唐杰，他明天一定把书还给他，可是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借来的十块钱，剩下的那十块钱他一点着落也没有，而且刚才又和唐杰闹翻了。无论如何，书他明天一定要还给唐杰。

　　一路上，想了好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实施他早已酝酿好久的计策，他准备偷：那是前几天，他偶然间瞧见李红霞将一百元放在抽屉里。狗娃不知道这钱是如何来得。但是过了好几天，那一百元仍然好好地放在抽屉里。他每天回家都要悄悄地看几遍，摸摸它，可是害怕，一次有一次地拿出来又放回去，他害怕王海林或者李红霞有一天着急找不到。

　　他觉得想法很美好，后果很严重。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趁王海林和李红霞不注意，偷了那一百块钱，悄悄地溜出了大门。

　　不料却和王海林撞了个正中下怀。王海林问他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早，狗娃撒谎说他回来取个东西。

　　狗娃问王海林：“爸，我妈干啥去了？”

　　“咱屋老狗死了，门上收狗哩，你妈卖狗去了。”

　　狗娃也没有再问，撒腿就跑，半道上碰见李红霞，狗娃喘着气问李红霞：“妈，你把狗卖了？”

　　“哦，卖了。”

　　狗娃施了个计说：“妈，我不信，你卖了我咋就没有看见钱哩！”

　　李红霞一边掏钱一边说：“你这娃，连妈都不相信，这钱还在这儿哩！”李红霞从口袋掏出钱放在狗娃的面前，狗娃看见李红霞手里攥着十块钱，他迅速地从李红霞手上抢了钱朝收狗人跑去，他说：“叔，你把狗给我，这是你的钱，狗我不卖了。”

　　收狗的吃惊地问他：“咋啦？嫌钱太少，我再加五块钱。”

　　狗娃说：“不是嫌钱太少，是我不想卖咧。”狗娃把钱放在狗笼子上，扛着他家那条大黑狗对李红霞说，“妈，走，回。”

　　李红霞急急忙忙跑过来问他：“狗娃，你这是干啥呀？”

　　“没有干啥?”

　　收狗的一头雾水，就问李红霞：“你这娃是不是有啥病哩？”

　　李红霞一听十分恼火说：“你才有病哩！”便急急地向狗娃追去。唾沫星溅得收狗的满脸都是，收狗的看着走远的李红霞，擦擦脸上的唾沫星摇头叹气说：“唉，生意真他妈的不好做。”便收了狗娃放在笼子上的十块钱跨上摩托车调头匆匆离去。

　　王海林拿着铁锨刚走出院子大门，看见他又把那条大黑狗拎了回来，王海林奇怪地问他：“你咋把狗又扛回来了。”

　　“爸，我想把它埋了。”

　　李红霞疾步跑过来指着狗娃说：“你这娃就奇怪的很，我都卖了，你可把它弄回来。”狗娃没有理会，而是对王海林说：“爸，你给我帮个忙，行不？”

　　王海林明白狗娃的心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着，然后提着那条大黑狗说：“走。”

　　狗娃见王海林答应了，便笑了笑说：“爸，你真好。”狗娃跟在王海林的身后，朝着那片荒废的旷野地里走去。

　　一只黑乌鸦从头顶飞过，嘎的一声尖叫，狗娃抬头望望那只孤单的黑乌鸦向南飞去，又他低着头坐在雪地上抚摸着大黑狗的头，为它理顺那蓬乱的毛。

　　王海林抽着烟，不一会儿，便挖好了一个大坑。狗娃把大黑狗放进坑里，用手朝着坑里填土。王海林说：“衣服湿完了，赶紧起来。”

　　王海林用铁锨填着湿土，三两下子就垒起了一个小土堆。狗娃跪着垒起的小土堆面前磕了三个头跟在王海林的身后离去。

　　走了十几米之后，狗娃回头望望那座小小的坟冢，然后一个劲的向王海林追去。

　　父子两人一大一小走在那弯曲的田间小路上。黄昏时分的霞光，映照在两个人的脸庞上，面颊上一丝滚热的烫，狗娃用双手搓搓脸蛋，蹦着跳着很不安宁的走在王海林的身边。那高大的身影映衬着一个幼小的身影在旷野的小路上延展着，显得如此和谐安静。

　　王海林走了一路，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狗娃看着那萦绕的烟圈从王海林口中吐出来，他仰起头叫了一声：“爸”。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满脸绯红。

　　王海林看看狗娃应了一声。

　　“我想抽烟。”狗娃毫不避讳地说。

　　“碎娃不能抽烟。”

　　“我就抽一回。”

　　王海林摸着狗娃的头说：“等你长大了，爸给你发烟，发好烟。”

　　“那我就抽一口，我就抽一口。”狗娃举起食指用期待的眼神盯着王海林。王海林拗不过狗娃，就把他抽了一半的烟放在狗娃的嘴里，狗娃很享受使劲地吸了一口。

　　他拿起烟对狗娃说：“好了，就只准抽一口，以后不准再抽。”

　　烟雾顺着喉咙扑进了肚子，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狗娃擦擦眼睛说：“爸，烟这么难抽，你为啥要抽烟？”

　　“心烦，解解闷。”

　　“我也心烦。”

　　王海林看看狗娃说：“你烦个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