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为何,我的这一掌之力,丝毫不逊色于我的刀锋巨力?”
左掌掌颠业已正正接触到了赵襄掌中略有些凉意的茶色剑脊。
“呵呵!”
一声大笑,身形纵出,宛若一笔翩然于名家笔下的墨色。
“想来你是一定不可能知道的!你的天赋虽然不错,但是关于武道一物,你却是始终没有摸到门道!”
掌力奔涌,宛若急电,只是一击,便将赵襄倚为利器的茶色长剑击打的粉碎。
戛金碎玉的灵动响声,不紧不慢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鼓膜之中。
欧阳秋见状并不追击,只是斜跨步子,定身站立在了离赵襄不远一尺的身前。
摆了摆手中长刀,似乎是想竭力将沾染于其上血色与朔气甩开了去。
“你已经死了!”
欧阳秋微阖眼帘,淡然开腔冲赵襄说道。
“我已经死了!”
赵襄胸臆,宛若被奔雷正正击中,其中所夹杂震撼,简直不能运用言语形容。
“原本以为,纵是我现在的武功,也是足够可以在欧阳秋面前抗衡一阵的……纵然斗不过他,也绝不可能这般快便败北失利……但是怎么可能,我在他的面前……竟然是这样的不堪一击,我分明看出了他的破绽与缺陷,却又为什么没有能力将他们击破?他说我于武道一物一窍不通……但是究竟什么才是武道?什么才是……如若我能够早些时候知道,也许父亲还有兄长便不会枉死于旁人之手了!”
整颗心皆被悔恨与懊恼装填,却全然未曾注视到业已站立于自己面前,随时可以夺取自己性命的死亡!
“原来我也是这样无能……”
心中的这些字眼,缓缓游荡至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本已张开的细胞经脉与热血,倏然冷却。
“没有办法赢了,有的事是上天早已经安排好的!我赵襄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又怎么会有逆转苍天的力量?”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赵襄几乎可以清晰的听见欧阳秋的鼻息声。
“这是废话,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欧阳秋将手中长刀负载于肩头之上,懒洋洋的翘起唇角,自嘲自哂着接道。
“那是因为,我欧阳秋并不想杀掉你,因为……我不想与上官废狼狈为奸,戕害武林同仁!”
眼神如炬,凝目赵襄道。
“襄阳赵家存在于武林之中历史接近千载,其中数次面临大难,却仍旧可以复兴与强大,我欧阳秋着实不忍心看着这样的一个武林圣地,从此绝迹于大宋万里江湖之中!”
“他竟然不杀我……”
将头抬起,有些狐疑的望向欧阳秋与他那柄载在肩头的精铁长刀。
“你……不杀我?纵然你讨厌上官废,但又怎么能够悖抗他的命令?”
尾音中,略有些胆怯与疑惑。
“哈哈哈!”
欧阳秋仰头大笑,笑声却出乎意料的令人舒服!
“凭上官废那老贼,他便不可能能够想到,你们两人会在这样的时间冲破他在襄阳城中布置的陷阱与禁锢!”
欧阳秋眼睑与眉梢处,浅浅绽现出些不屑的神色。
“这两位兄弟,去是我欧阳家的人!可以说的上与他上官废没有半分瓜葛!”
指节略略将西域汉子与契丹汉子一指,淡声说道。
“在这条长街伏击你们的,也只不过是我欧阳秋自己一手一脚布下的局而已!”
眼眸似笑非笑的转向苏海,缓声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将昨天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早在三日之前,你襄阳镖局向上官废归降之时,我便怀疑到你,之后自然对你便特别关照了些发现了许多疑点!当然这些事我全然没有向上官废提起过!”
十分享受的看着苏海愈渐发白而又逐渐恢复血色的铜色面庞!
“昨日,我隐隐感觉到,也许上官废要追缉之人,便在你的手中于是便暗暗跟随在你身后,目睹了那一幕!”
打了个哈哈,有些懒散的微笑着说道。
“不过,一切你们都可以放心了,因为我们五人现在说的上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了!我放了你们上官废的爪牙耳目们必会得到消息,纵然我能够保得一条性命也一定会被上官废所冷落!上官废那老东西,着实多疑的很!”
恨恨的咬牙,微微颔首,一字一句说道。
“小子,我只希望,你能够莫要辜负这样多的人对你的期望,将你的襄阳赵家真正的复兴起来,成为武林中的柱石!”
一对点漆亮眸,头一次这样严肃而认真的与赵襄业已显得有些恍惚与迷惘的瞳仁对视。
“襄阳赵家!不能够毁在他上官废的手中!”
欧阳秋的面庞突的有些狰狞。
“因为,他不配!”
踱行几步,将身子一旋,背对苏海与赵襄,朝向两名欧阳家汉子开口吩咐说道:“你们说,咱们应该不应该将这两人斩杀了去,然后拿着他们的首级在上官废的面前邀功请赏?”
契丹汉子大眼一凸,耿直说道:“自是不应该的!俺们契丹人为崇敬英雄,那边两位既然能够被上官废追杀,必然是不肯听从上官废号令的!这样说来,他们便一定算得上是大大的英雄!我们怎么可以斩杀英雄?”
一语甫毕,豪气回肠!
“我看将那两条汉子斩杀一事,也甚有些不妥!”
西域汉子虽然生的孔武,但族中人物尽是丝路上来往的大商巨贾,他自然也并不是只懂得杀戮与武力的蛮夫。
“咱们如若将他们杀了!自然可以得到上官废的一番夸奖,但是咱们此举更会给天下的武人来送去口实,反倒让那些想要扬名立万之辈有了借口,来进犯我欧阳家!所以,我也不赞成将这两条汉子杀掉!”
“既然都不愿意杀掉他们!”
欧阳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长刀自肩头撤下,倒握在手中。
“那么将他们放走,你们觉得又如何呢?”
“哈哈,主人。”
契丹汉子大声笑道。
“俺们既然敬重英雄,自然应该将英雄放了去,将他们捉在手中也不是个道理!”
“此言差矣!”
西域汉子冷声截下契丹汉子话腔说道。
“主人,这两人我们是决计杀不掉的,但是却可以将祸水引向上官废一边!”
西域汉子朝向欧阳秋凑近几步,低声耳语道。
“将他们擒了,送到上官废的面前,既可以得到上官废的奖赏,也可以将屠杀襄阳赵家的罪名给上官废扣上!咱们这样做方才算的上是上上之策!”
言讫,嘴角处得意洋洋的勾起一个弧度,望向欧阳秋。
“恩!”
只是未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你说的,也的确是不无道理的!”
心中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上官废那老贼生性多疑,如若我杀了赵襄与这个苏海,提着他们的首级去见他,他必会夸赞我欧阳秋能干,但是如果我将这两人生擒了回去,欧阳秋恐怕便会怀疑起我了!”
将手中长刀递回腰际犀皮刀鞘之中,托腮思考。
“其实,现在留给我的选择只剩下两种,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放了他们,人着实是杀不得的!放了他们也不知日后是否会成为我欧阳家的心腹之患!”
缓缓偏头,双眸自赵襄与苏海面颊极快掠过。
“他们……尤其是那个小子,日后的建树绝对不会低于欧阳秋,纵然我真的放了他们,谁又可以确定他们不会再出城之后被上官废手下的另外爪牙给捉拿回来?这可是到手的功劳,难道我便这样将他们放走,但却什么也得不到?”
微微叹息,指节浅浅摩挲长刀简谱尾柄。
“杀又杀不得,放却又舍不得放!到底该如何是好?”
不经意的抬头望天,但见氤氲于天际的曙色,即将要逐渐散去。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快些决断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帮助到我的!”
缓缓闭目,深深吸气。
“放了……纵然这小子以后成了气候,也是对上官废这老家伙的一股威慑与牵制,那时候如若我欧阳秋想要办些什么事,便会方便很多!这样去做吧!既然我的内心是想要将他们放走的,大可不必过多的犹豫了!”
猛然回身,缓缓睁开眼帘,与赵襄与苏海一一对视而过。
“你们走吧!我欧阳秋决定不杀你们了!”
终于咬牙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旋即挥一挥手,示意西域汉子与契丹汉子为赵襄与苏海让出一条道来。
“赵襄,你一定要重整你襄阳赵家的荣光!苏海,你一定要将襄阳镖局自上官废的魔爪之中拯救出来!”
沾染晨光,通向襄阳城北门的道路,豁然出现在了赵襄与苏海的眼前!
“会不会有诈?或者是欲擒故纵?”
赵襄微微逡巡,骤然之间得来的胜利,自然不是那样容易令人轻信的!
“欧阳秋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将我与苏大叔一举擒拿,然后将我们带到上官废的面前邀功请赏!但是他为什么却又放弃了?”
皱眉凝目,视线聚焦于欧阳秋的面庞。
“难道这人当真于上官废不和?难道在这条长街设下埋伏全然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要将你们两人放走?而不带你们去上官废面前请赏?”
懒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心要求我这样做,所以,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你们快些走吧!如若走的不够远,而我又反悔了,我欧阳秋一定会将你们又擒拿回来的!”
宛若扶桑一般和煦的神光,缓缓投向通往襄阳城城北的接道之上。
“走下去,引接你们的是自由,还是再一次被上官废手下别的人物擒拿回来,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语气在无形之中加重了几分。
“走!”
只是单单的一个音节,却掷地有声传到了赵襄与苏海的耳膜之中!
“二公子,咱们快走,在耽搁些时候等到天色大亮了,咱们便走不掉了!”
苏海自然不能再任由着赵襄的性子向欧阳秋反问,臂力一涨,将赵襄半拖半拽,加快身法,朝向北门去了!
“主人,您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西域汉子略有些狐疑问道。
“呵呵,有时候我们的眼光不能够仅仅只像伤人,眼前的利益固然重要,但是咱们更得为咱们的未来做好准备!”
注视之赵襄与苏海逐渐消失的眼角,浅浅增添了些许笑意。
“你懂吗?”
“我……我大概是懂的……”
西域汉子听的半知半解,只能潦草敷衍。
“只是我不明白,他们能够为我们的未来带来什么?”
欧阳秋唇角杂涵微笑,缓缓开腔。
“那小子是上官废的死敌,咱们日后行事,若有他们在会便利许多!”
襄阳城的街道之上,人声业已逐渐喧闹起来。、
“苏大叔,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走小路比较安全!”
赵襄略略恢复些许功力,便纵开了苏海控带,运起身法,紧紧跟随于苏海之后。
苏海与赵襄二人在与欧阳秋一干人的打斗之中体力大减,此时的身法步伐,已然缓慢了许多。
“这里离襄阳城北门尚远!咱们如若在小路行走,难免被上官废布置于幽僻处的眼线盯上!还是自这里行走安全些许!”
“可是苏大叔,咱们虽然没有携带兵刃,但是面色以及衣物均与旁人大不相同,这样事会引来麻烦的!”
眸色略有些焦急的眄了苏海胸前破损的袍服一眼,张口说道。
“那又如何!纵是在这人多之处被上官废的眼线盯上,咱们也是极容易脱身的,毕竟襄阳城是我们熟悉的地界,而上官废手下的人对江汉之地算的山是陌生的很的!”
有些不屑的回应赵襄说道。
“如若万事都有这样侥幸,那我也不会被上官废擒住了!”
低声喃呢,身法不减。
苏海似乎并未听见赵襄的抱怨。
业已行进到了一处宽阔的街道,抬眼北望,业已可以隐隐看见襄阳城北门的门楼。
“快要到了!”
赵襄心头一喜,不自禁说道。
“苏大叔,咱们再加一把力便快要出城去了!”
苏海略略偏头,有些倦然望向赵襄。
“着实快要出城了!咱们可以稍稍歇息一会了!”
“歇息?现在?”
苏海的步子业已挫住,紧随其后的赵襄也不自禁滞止身法,开口有些讶异问道。
“便是现在!”
苏海缓缓点头。
“咱们现在又怎么能够歇息?襄阳城北门近在眼前!咱们怎么可以在这里停下脚步?”
“二公子,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苏海宛若酒碗的眼眸眄向赵襄,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
“所以,咱们现在先吃些东西,补充补充体力,因为咱们不能预料的到,襄阳城外有没有上官废的伏兵!”
长长舒气,自一间较大的酒楼中走了进去。
“哈哈,没有什么好怕的,二公子,这间店铺的老板原来是襄阳镖局中我的亲信,因为在后来的一次走镖的途中,他被贼人刀剑斫砍了右腿,成了跛子,方才没有走过镖,我看他可怜又有妻儿老小,便帮他张罗起了这门生意让他做,没想到,他做生意居然比走镖更加在行!”
谈及往事时,嘴角处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笑意。
“原来是这样……”
赵襄缓缓点头,眼睑面颊之间亦不自禁的显露出些困倦之色来。
“那咱们着实可以吃饱喝足再过计较了!”
尾随苏海进入酒楼之中。
酒楼匾牌上大书“大风楼”三字,仿佛一笔挥成,墨迹尚温。
“苏大爷!”
酒楼小儿眼亮,一眼便认出了苏海,上前引擎搭腔着道。
“苏大爷好像面色并不是很好!今天光临咱们酒楼是有事要见掌柜的吗?”
苏海略略摆手,微微一笑着说道:“闲话少说!整一桌酒菜来!我与这小兄弟吃了还要出城去办一件大事!”
小儿闻言将苏海身后的赵襄打量一眼,打个哈哈,微笑着去了。
“二公子,坐!”
苏海自一张靠门木桌金刀大马的坐了下来。
“好!”
赵襄也亦步亦趋的坐了下来。
“苏大叔,这位酒楼的掌柜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便当真信得过他?”
苏海十分得意一笑,张口说道:“哈哈,这人是绝对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的!”
缓了一口气,旋即接道:“这‘大风楼’的掌柜名叫宋齐天,算得上是我襄阳镖局中的一名干将!并且为人十分憨厚忠实,绝对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人物,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走镖的途中失手,被贼人废去了右腿!”
略有些苦闷与遗憾的一笑。
“二公子尽可以放心好了!咱们坐在这里绝对不会被上官废的眼线所发现,因为宋齐天的性格也是十分得上官废的信任的!”
赵襄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四周,只见大风楼分为上下两层,十分气派豪迈,颇有些唐人风采。
“苏大叔,这酒楼的建筑也是着实有些考究的!想来建造这酒楼的必定是当世名家吧!”
“哈哈!”
苏海淡淡一笑。
“二公子你想不到吧,修建这酒楼的,便是我们襄阳镖局中的宋齐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