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见她不哭,乌黑黑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个不停,他伸出他的小爪子捏住顾春分的小鼻子,冲春芽娘嘿嘿笑。顾春分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屁孩还让不让人安静啦。如此想着,她挥舞着小手要扒掉大靖的魔掌,嘴里还发出“呜呜……”的闷闷哭声。
小粉又要上巴掌,秀儿忙瞪了她一眼,对大靖说:“大靖,松手。妹妹小,你这样,她不得劲。大靖最听话了,来,大靖放手。”
大靖歪着头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手,趴在顾春分的脸上咬了一口。顾春分哭声嚎天,大靖吧唧吧唧嘴,一派天真地道:“妹妹哭,好听。”
顾春分瞬间止住了哭声,她心里想,这丫的小厮,是个变态吗?咋地爱听人家哭。
两个大人停顿少顷,哈哈大笑起来。小粉一把拎过大靖,笑骂道:“我的乖乖儿,妹妹哭的好听,你就咬妹妹脸啊。以后妹妹嫁不出去了,看不找你麻烦。”
大靖眼睛亮晶晶地道:“坐花轿,咯呀呀。”
“去年,他姑姑彩云出嫁,他去压轿子。回来后,天天说摆,坐花轿,咯呀呀。”小粉笑呵呵解释着,又说了一嘴子,“你叫小闺女认我嫂子认干娘,咱两家结亲得了,亲上加亲。”
秀儿没接话,随口引到孩子趣事上去了。两人说着话就快晌午了,小粉瞅秀儿没再提认干闺女的事情,她寻思着秀儿不大乐意。她她笑嘻嘻地道:“我回南边去,该做饭了。”
秀儿要留客,小粉摆手道:“我不跟你外道。四学这几天不在家,我家的地一直婆子和老公公种着,也不让我招呼。我就多住几天,明儿空了再来。”
小粉说着话,起身要走,就听到门口响起了顾婆子强悍的咒骂声:“娘个脚,奶奶个腿,不就一把灰嘛,值当哩。荣才家的那个骚货,娘个熊,你看叫几个孩子打滴。”
秀儿和小粉都一阵茫然。小粉先回过神来,忙道:“我去看看。你婆子在你怕啥。你婆子可是狼坡庄骂人的这个。”她说着竖起大拇指。
秀儿看到了,一脸羞愧,尴尬笑道:“你可别在我娘跟前说。又不是什么好话。”
小粉却撇嘴道:“我嘴里没好话,只有实话。不过我觉得也就你婆子治住荣才家的那蠢蛋子了。指不定能打起来,我等着看笑话。”
秀儿说了她一句“你啊你”,小粉笑嘻嘻地起身。瞧大靖吭吭哧哧要起来,小粉吼了大靖一嗓子:“你个熊孩子给我在床上老实呆着。”
得了小粉的骂,大靖垂着脑袋没点难受地点着顾春分的鼻子,咯咯笑。顾春分想起他说的那句“妹妹哭,好听”,她就内伤。哭吧,称了这变态小孩的意,他娘又不在,自家娘定不会打他的。不哭吧,她本能觉得痛,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是想“嗷嗷”。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好希望快点长大,踹这死孩子。想着长大必然要解决温饱问题,又寻思到认干娘上去了。越想越无聊,顾春分慢慢打起了哈欠,渐渐陷入昏睡之中。
大靖见顾春分睡去,任由他怎么逗她都不乐意睁开眼睛,只是小嘴嘟嘟的,有点不太好玩。他恹恹地抓了抓头上一撮毛,撇嘴对秀儿道:“舅娘娘,我要去找我娘。”
秀儿伸手抓到小粉带来的绣篮子,寻了一块春饼递给大靖道:“坐这吃饼子,等下你娘就回来了。”
大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很坚定地道:“我娘说,不让我吃舅娘娘家东西。舅娘娘家粮食没我家多。”
秀儿叹口气,知道小粉是好意,她看了顾春分一眼,没再勉强大靖。只是拘着大靖,不让大靖下去了。
小粉这厢撩帘子出去,瞧见顾春芽和柳大平个个一脸皮,一个个都眼角挂着泪,愤哧哧地在哭。她唬得一大跳,忙问顾婆子道:“大娘,这个咋弄滴?”
顾婆子瞧是小粉,气得发青的面色稍霁,摸这眼泪道:“给荣才家的那媳妇儿打的。将将五福领着几个小孩玩,瞧那过道(巷子)里有草灰,就一人抓了一把。荣才家的看见了,就说那草木灰是他们家的,抓了他们家的灰,就是让他们家败迹。她那脾气,不就骂了起来。几个孩子犟了几句嘴,她就跟孩子打了起来。你瞅瞅她是个人吗?哪有大人跟小孩一般见识滴?”
小粉对荣才媳妇儿会干这事儿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附和道:“她就那人,谁家的鸡、狗跑到她家门口,不是骂还是打呢。我嫂子说,那天不听到骂鸡声,就知道白英不在家了。”
顾婆子黑乎着脸,隔空骂几句,才道:“你且等着,她就是个作掰滴。荣才好说话,她就逞摆着作怪。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看家人家的好东西,生不能都是她家的。看谁理会她,贱摆滴很(骂人的话)。啥人养啥儿,她不用作摆,等她老了,她闺女、儿也那样对摆她,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小粉迎一大两小进了西套间,道:“荣才咋娶了那么个婆娘,比那母老虎还厉害。听说她以前在家做闺女的时候,还像个样子。咋现在弄地,爷们邻居都不待见。来时,我从她家门口过,还听她骂鸡。好似三大爷家的鸡飞到她家院子里,拉了一泡屎,就骂起来了。真没法说,也不怕荣才出去没脸。”
小粉刚一坐下来,大靖就往他怀里钻,还笑嘻嘻地学小粉的话。他又有些口齿不灵清,把母老虎学成了“母老鼠”。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被他这么一搅和,立马轻松许多。正愤哧哧哭的顾春芽也不哭了,咧嘴道:“母老鼠,母老鼠。”
柳大平瞪了顾春芽一眼道:“是母老虎,不是母老鼠。”
顾春芽别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就是母老鼠。”
两人闹僵起来,顾春芽赶柳大平道:“你滚,你别跟我家玩。”
柳大平伸手要抓顾春芽的脸,顾春芽条件反射地一躲,柳大平噗通跌倒在地上。小粉不待见她,就笑了起来。柳大平觉得受了侮辱,就趴在地上打滚撒泼哭了起来。
顾婆子瞥了小粉一眼,又示意媳妇儿别让她这么张狂,说出去了,好似他们老顾家欺负柳大平似的。春芽娘忙去劝阻小粉,顾婆子将柳大平拉起来。
顾婆子正要拍柳大平身上的土,柳大平伸手抓在顾婆子脸上,而后得意仰起小脸对顾春芽道:“你不让我打,我就打你奶。”
顾婆子没想到柳大平这么不讲理,可说有没法说。而这厢刚刚压下火气的小粉,立马纵着顾春芽道:“大牙子,你就是窝囊哩。人家欺负你奶奶,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才不敢放屁呢。”顾春芽不服气,转身将柳大平推到在地。柳大平摸着眼泪,哭嚎骂顾春芽和老顾家。顾春芽要骂,顾婆子打了他一巴掌,拿了绣篮里的包给大平吃。大平接过吃的,还不承情,边吃边骂。
顾春分听着那脏不拉稀的话,她气得肚子疼。论说她才来,对这家人没多大感情,可是听这孩子骂人她就来气。若是她八里顾时代的小侄女敢这么学脏话骂人,她才不管她嫂子骂不骂,她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小孩子嘛,可以野蛮,可以打架,但是绝对不能学这些脏话。女娃子以后定会学成个泼妇不成。她记得很清楚,八里顾时代的右边那家的邻居小菊就是个骂街一流的泼妇。泼,可以,但是别丢份子。
大靖咬着指甲看着大平,又看了看他自个娘,小声道:“大平真扣,比俺三伯家的桔姐都扣。”
小粉捏他的脸,要纵他和大平干架,秀儿忙拦住她道:“你说你一个来走亲戚的,惹麻烦干啥。她骂就骂吧,小孩子骂,大人长寿(常受)。”
顾婆子要拉大平出去,别在屋里,弄得一屋子人生气。可柳大平就是别梗上了,她死活不出去,吃了一块春饼,要了一根油条,继续吃继续骂。
大人们劝导不住大平,只当她在唱戏好了。小粉还要起身走,顾婆子道:“今个儿说啥也不能走啦。好不容易来,你和大靖就在这吃吧。要是嫌我家饭稀,你就走。”
小粉还要说什么,秀儿拉拉她的衣袖道:“你就听我娘的。今个在这吃。”小粉只得不再客气了。
顾婆子去做饭,小粉引着几个孩子在西套间陪秀儿。顾春芽和大靖趴在床边都顾春分乐和,一人一句“这是我妹妹”地斗嘴。
大平见没人理会她了,也不哭了,她也要逗顾春分玩。小粉不理会她,大靖自然也不理会她。顾春芽正生气呢,自然是不理摆她了。只剩下软和的秀儿,她欠了欠身子,让柳大平也趴在床边和顾春分说话。
顾春分不想当猴被这几个小孩子耍,打着哈欠装睡觉。谁也没想到这柳大平是个手狂滴,她见顾春分打瞌睡,却非要闹她。顾春分不理会她,她就伸手一巴掌打在顾春分的右脸上。骇得小粉和春芽娘,忙道:“这闺女咋这个样子,手狂地。”
柳大平绷着脸,瞪秀儿,道:“她敢不和我玩,我就打她。”
听了这话,顾春芽拎着拳头就要和大平打。李大靖的拳头却已经上去了,他嘴里还嘟囔道:“小扣妮戴扣帽,扣鼻子扣眼扣耳朵。”
顾春分绝对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居然是她不得不误入歧途的导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