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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家(上)

春分纪事 顾茜 3451 2024-11-19 05:16

  因突然发水之故,狼坡及其附近村庄或淹没或摧毁,已经是九个月前的事情了。这九个多月里又发生了诸多事情,八、九月的大水,十月、十一月出现了疫情,十二月大雪冻死了不少活物。翌年一月和二月又出现了旱情,三四月份老天才给了个喜脸,到了五、六月,老天终于安稳下来了,农人们便开始了重建家园。

  狼坡附近的大姓村庄多半在原来的基础上重建,而像狼坡这样的杂姓混居的户少的庄子被官府重新合并整改一番。

  狼坡原本不到五十户人家,人口也就两百壮些。官府将临近几个小姓庄子的人归拢、安置到狼坡后,统共有一百零二户人家,总人口共计四百三十七人。户数和人口都翻了一翻,于狼坡旧庄上重建,有些不太妥当,官府便重新给划了地。新庄在旧庄的西南,原本在白庄的东北,如今在白庄的西北。

  顾二成、何良材以及何大福等人五月份就回了狼坡,忙碌家园重建的事情。秀儿因为怀孕的缘故,就带着顾春分兄妹和李大靖继续留守后刘观。直到这年的八月末,何、顾两家的男人才接众人回家。

  “二叔,咱们家的新房子盖哪了?跟我干娘家挨着吗?大吗?”从后刘观回狼坡的路上,顾春芽异常兴奋地问个不停。他虚岁七岁,个子蹿高了不少,跟着大妗子家的二鹏哥学了一些字,可是性子依旧跳脱得很。

  顾二成赶着牛车,回头冲秀儿嘿嘿笑道:“庄西北角,你干娘家在庄东南。咱家房子不大,你干娘家的房子可大啦。”

  顾二成到后刘观后,就跟秀儿将狼坡庄的情况说了。发水后,狼坡重建家园,打破了原来的格局。原本的狼坡只有一条东西大街,三条南北大街。如今的狼坡有两条东西大街,四条南北大街,将庄子分成一二十个小小块,按照姓氏人家的多少从东南开始往西北排的。比如何、顾两家。何姓本来就狼坡大姓,重新分甲(分组)后,依旧是庄里的前三甲。何良材是第一甲在庄东南,秀儿他们家是小姓,分在杂姓十甲,在庄西北。

  秀儿家的房子坐北朝南,正房一拉溜算上东西耳房共计五间,西边一拉溜三间包括一间灶屋、一间家具屋和一间柴草屋子,东边准备砌猪圈之类的一直空着,大门口有个门楼子打算开间杂货铺。

  何良材家的人口多,又盘算着这两三年就该娶媳妇儿了,就一并多盖了一些房子。跟秀儿家的格局差不多,不过他们家的灶屋在东边。他们家正房加耳房一拉溜是十二间,灶屋处也比秀儿家的多两间,门楼子处两间房子都带着大窗户。

  秀儿一向是个知足的,她没太高要求,只要一家人过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就好了。她摸着顾春分的小脸,一脸憧憬地道:“只要够住就成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虽说后刘观的人也颇为热情,可何、顾两家毕竟是客居,而且拖家带口的。吃喝拉撒睡都要人家负责,又加上孩子多住在一起,总是免不了一些闹腾。泥巴人还有个土性,别说那些个不是泥巴的人了。牙齿还又咬舌头的时候,人多总免不了一些是非。大妗子和二妗子倒还罢了,三妗子是个性子跳脱、爱贪便宜的主儿。

  她总是爱拿一些话来刺秀儿,说秀儿比不得良材家的,她只是老太太的干闺女,却带着一家子吃喝拉撒睡,凑在老太太跟前,真是没个害臊的。还嚷着秀儿一家得了老太太的身后遗产,她反复念叨着说老太太胳膊肘外拐,亲别人就不亲三舅。这个别人除了秀儿还有大舅,这话被老太太听了,自是一番计较。老太太将三妗子从头到脚嫌弃个遍。大妗子听了也生气,对三妗子的态度由不冷不热直接升级为无视,几次过节气都是派人送了礼,就是没请他们一起吃饭。

  顾春分听了秀儿的话,冲秀儿笑了笑。转头望四野时,她与李大靖的双眸相对,瞧李大靖好似有话说,眨了眨睫毛鼓励他。

  大靖比顾春芽小一岁,虚岁六岁,长得越发神气,性子益发安静内敛。他不太喜欢说话,见人没说话就先脸红笑了,倒是挺招人待见的。身量渐长,俗事也略懂,好几次被三妗子说‘死了娘,爹不要’,他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所幸,他没有偏激和自闭,虽说不像顾春芽那般跟泼皮猴似的上串下跳,倒也不是不戳狗撵猫的。尤其在对待顾春分时,他也干过不少糗事和蠢事儿,当然免不了一些恶劣。

  大靖咧嘴一笑,快速拿出背在身后的右手,举爪子张开,按在了顾春分的左脸颊上。顾春分只觉得脸颊一湿一粘,还没寻他问干了什么好事儿。那厢的顾春芽见了,哈哈大笑道:“羊屎蛋子,羊屎蛋子。”

  顾春分摸了一把脸,弄了一手黑烂泥巴。她一把推到大靖,揪着他耳朵恐吓道:“你等着吧,回去我告诉干娘,让一二三四五福哥打扁你。”

  李大靖嘿嘿笑着,又在顾春分的右脸颊上摸了一把。这下子顾春分的双颊对称,一边一个黑五指印子。她正要发飙,李大靖猛地撅起来,车子一晃荡,顾春分的脑袋“嘭”的磕在了车沿上。她只觉得头冒金星,眼泪狂飙,举拳乱挥要揍李大靖。李大靖却俯视着她,咧嘴笑得更是得意。顾春分伸腿一绊,将李大靖绊倒了。脑袋也磕在了车沿上,他捂着脑袋瞪了顾春分一眼,鼻子一翅楞,气鼓鼓地道:“你等着,我会还回来的。”

  顾春分一骨碌爬起来,坐在李大靖的肚子,左手捏着他的鼻子,右手点着他的小胸膛,大模大样地道:“你长本事了啊。你好不厉害嘛。”

  李大靖想要挣脱,顾春分偏不让他如意,屁股还不时地动了动,冲他得意洋洋地笑着。李大靖双手一合,掐着顾春分的脖子,瓮声瓮气地道:“早上你吃了我的鸡蛋糕,你还我,给我吐出来。”

  顾春分被他掐得出不来气儿,她伸手也要掐大靖脖子。秀儿见两个孩子打恼了,这才出声道:“别闹了,再闹一个人一破鞋。”

  在一边观战的顾春芽,听了秀儿的话,忙脱了自己的鞋子递给秀儿,贼兮兮地笑道:“娘,破鞋。”

  秀儿伸手一巴掌打在顾春芽的屁股上,没好气地道:“不劝架,还纵着,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顾春芽委屈地道:“他们也没把我当哥啊。娘,你相偏。上次跟妹妹打架,她叫我的脸抓花了。你不打她,专打我,相偏。”

  李大靖松开顾春分的脖子,冲她做了个鬼脸,一下子撅起来。顾春分脑袋再次撞到车沿上,头冒金星地想骂人。李大靖那厢却向顾春芽伸手道:“我帮忙你出气了,你给我一个大钱。”

  顾春芽拎起自己的破鞋,狠狠地打在了李大靖的手心,又冲顾春分吼道:“妹子,我帮你出气了,你给我一个大钱。”

  何、顾两家在后刘观住着,总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人家的,多少也做点事情贴补家用。大妗子和二妗子也是个过过苦日子的,知道日子总要有活钱才能过得拘变,没和两人生分,还帮忙给寻了一些体面的事情来做。二妗子家有个杂货铺子,顾婆子算钱很在行就去杂货铺子里帮忙。秀儿的绣活不错,又紫环帮忙弄到紫环娘家那边去卖了,倒是挺好卖的。

  俗话说,跟着啥子人学啥子人。这不跟着做生意、爱计较钱财的人在一起,何、顾两家的孩子都是满身铜臭了。

  娘西皮的,两进钱眼里的家伙。顾春分无奈地闭着眼睛,装死不理两人。李大靖见她神情恹恹的,还以为她生了气,忙趴在她脸面瞅。顾春分猛地睁开眼睛,小拳头一挥砸在李大靖的右脸颊上,气鼓鼓地道:“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给你挖掉。”

  李大靖一屁股坐在顾春分的身边,抓了抓耳朵,嘟囔一句:“小扣妮子,没人要。”

  顾春分懒得理会他,又不能窝在秀儿身边,闹腾她一个怀孕的人,只好继续假寐装死。李大靖见顾春分任凭自己唱独角戏,闹了一阵子也无趣了,就坐在一边遍草帽子。顾春芽爬过来,来抢李大靖手中的草帽子,两人闹得人烦躁。顾春分小脚一抬,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三个孩子又打闹起来,吵吵闹闹中,众人终于回到了家。顾婆子已经做好饭,在家等着了,见众人回来,忙上前招呼。

  顾春分从车上下来,跑去将脸洗干净,迈着小步子,将东西套间瞅了个遍。她原本以为新家破败不堪,哪曾想这房子居然是红砖黑瓦,比老庄的房子可是气派多了。

  良材一家进来,瞅见顾春芽和李大靖因为草帽的问题正闹得不可开交,也不理会,而是径直坐在院子的八仙桌前等秀儿收拾干净了好吃饭。

  顾春分见他们来了,迈着小细腿,跌跌跑到良材家的身边,张开双臂抱住良材家的大腿,仰头道:“干娘,我好想你啊。”

  良材家的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抱了起来。四五福过来捏着她的鼻子,笑呵呵地逗她,道:“光想你干娘,不想你哥,真是坏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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