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谢幕,剧组并排行礼,退下。
“整部史诗到这里就结束了,陛下,这是西蒙王子最看好的剧本之一,我们为殿下演绎了不下于三次。”
看了一上午的排演,爱德华国王显然有些困倦,不觉打了个哈欠,道:“可刚才舞台上闹哄哄的,寡人没看懂他们演了什么,爵士,麻烦你再把这个故事概括一遍。”
“陛下,这部史诗叙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话说,在中古时期的新泽法兰大陆,有个叫梅罗海肯的国家,那里的老王昏庸无道,和陛下相比差远了,所以我们故事里的英雄——弗雷德里克率先揭竿而起,正义之师所向无敌,他领着起义军打败了老王的军队,并一剑将老王杀死,当他成为新王之后,却阴差阳错的爱上了老王的公主,在这场宫廷政变中,公主落难出逃,一心所想的只是复仇,得遇魔法师相助,这里说明一下——魔法师是效忠于老王的遗臣,他为了帮助公主实施复仇,他一面捎信给弗雷德里克,说公主被困在一处洞穴,另一边,魔法师在那个洞穴里召唤出喷火的巨龙,最后,这位英雄斗败了法师,斩杀了巨龙,然而他自己也在连番战斗中精疲力竭,还剩仅有的一丝力气,他找到公主,跪在她的面前坦诚求爱,公主见他神勇无惧,虽已倾心,然而在国破家亡的仇恨中万念俱灰,心灰意冷,辗转无计,她饮下毒酒,与弗雷德里克热烈的亲吻,最后,二人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就这么结束了?以悲剧收场?”
“是的,陛下,这就是《梅罗海肯的古代英雄战记》的全部内容。”
“这个故事,在我看来,简直无病*!”爱德华国王不以为然的笑叱道。
“虽然陛下不以为然,但是小王子第一次看完此剧,可是为里面的人物伤心了好一阵子,微臣哄了几天才恢复状态。”
“西蒙太单纯了,要知道骑士小说全都是虚构的故事,他沉溺于对这些英雄史诗的幻想当中,只能培养他优柔寡断的性格,别无益处。”
国王说完品了一口红酒,问身后的大内总管,“庞培,我问你,西蒙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仍然成天看戏玩乐,虚度光阴吗?”
“陛下,自从上次您限制了他的娱乐时间,殿下已经收敛多了,治国经略、排兵列阵的书籍多少也有学习,近日,禁卫军指挥官泽维尔还在教他剑术。”
“那么学的怎么样?”
“殿下学得很认真,已经可以打倒一个禁卫军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总管庞培道。
“是吗,我就不信我的禁卫军有这么弱,告诉泽维尔,下次西蒙和卫兵比试时不许他们放水,我相信他就没这么侥幸了。”
“陛下所言甚是,不过开卷有益,总体上看,西蒙王子在学业上已经进步了很多,只要悉心培养,假以时日,他会成为栋梁之才的。”
“瞧这小子心不在焉的,他已年及弱冠,是该谈婚论嫁了。”国王靠在椅背上表情一脸无奈的说:“可是寡人替他物色的女子,不管是骐骥城公爵的外孙女,还是里夫肯上将的千金,都是王国里公认的美人,没想到,他谁都看不上。”
提到这茬,大内总管想护短也没辙了,只得尴尬笑了笑。
萧伯纳爵士突然心机一动,似有应对。
“陛下,臣向与西蒙王子相处甚厚,无所不谈,臣倒是有一个办法,愿替陛下分忧。”他说。
“爵士有妙计?快快说来,以飨寡人!”
“西蒙殿下这种情况,非常特殊,他显然正值叛逆,殿下可能认为,他一路走来,都是陛下给他打点好了一切,而今他成年了,婚姻大事好歹也得自己做主一次。”
国王举着红酒的手悬在了半空,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我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臣说句不中听的,西蒙王子既有此想,恐怕这回是铁了心不想让陛下干预他的婚姻,所以,陛下给他物色的人选里面,哪怕是个天庭下凡的仙女,都比不上他骑马路过郊外邂逅的一个村姑。”
“嗯,我好像明白点什么了,爵士,继续说!”
“臣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殿下需要的并不是美女,而是一段唯美的爱情。”
“唯美的爱情?”国王重复道。
“殿下既然狂热的迷恋古代骑士小说和史诗,或许他所心仪的爱情,就如剧本里写得那般曲折感人,故微臣有一言,陛下相中了合适的贵族小姐,不必将之急于撮合与殿下,因为那样不管用。”
“那要怎样管用?”国王倾身发问。
萧伯纳诡异一笑,道:“演出来!照着古代史诗或骑士小说的故事套路演一遍,一应伶人、服装、道具尽由臣下负责操办,布置好一切,就等好戏上演,并且演得要跟真的一模一样。”
国王仍是听得云里雾里,“演什么?”
“我们先把剧情构思好,将剧本拟定,然后让殿下身在剧中,而浑不知情,随着剧情发展,他与陛下指定的贵族小姐‘意外’的邂逅,而伶人所扮演的剧中诸多角色,或帮助之,或指引之,抑或阻挠之,总之,让故事向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最后殿下冲破层层难关,打败所有的‘敌人’,抱得美人归,自此圆满结局,而这层窗户纸我们永远也不捅破,而殿下亦不会认为是陛下干预了他的婚事。”
“嗯,这是一个奇想,可实际上,有点行不通,因为这样的话,你的伶人团队需要极高的临场素养,才能扮演到位,就观刚才那几幕的表演水准,听着对话就像假的,太容易穿帮了,要知道,吾儿西蒙可是聪明的很。”
“呃,怎么演好这出戏,这是后话,陛下,愿不愿意先听一听剧本?”
“难道你这么快就构思好了?还是早就在腹中酝酿多时?”国王笑问,挥手示意他“听听无妨。”
“那好,我们可以这样设定,有一天,陛下出城去打猎,来到一个城堡前,城堡的主人是一个残忍嗜血的大反派,他命人将陛下逮捕,并囚禁在阴暗的牢笼当人质。当王子得知此情后,奋不顾身的带着军队前来救援,可行到半路,被魔头派来的爪牙袭击,险阻重重,‘死伤’惨重。最后,只有王子一个人顺利抵达了城堡。”
“真够俗套的!”国王评论了一句,“照你说,他怎么救我?又怎么才能有缘邂逅佳人?”
“这正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王子只身入堡,与大反派展开决斗,他必然不敌,败阵下来,那个大反派对他说:‘小王子,想救你的父王可以,给你十天时间,替我找出一个问题的答案,你就可以带他离开了。’当然,这个问题可是很高冷的,以西蒙王子的人生阅历,绝对说不出正确答案,于是他徘徊在城堡周围,四下游弋,想要寻找问题线索,正苦思无计,空手回去又不甘心,就在这时,一位美丽的女子与他邂逅,对他说,我是大反派堡主的女儿,我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与你,但是殿下必须娶我为妻……”萧伯纳说到这里停止了。
国王听到这里,起先瞠目结舌,旋即捧腹大笑。“哈哈哈,这听起来荒诞不经,爵士!但是——”国王笑过后,强忍着余笑,拍案而起,连酒都洒落不少在地。
“但这绝对是一部无与伦比的好戏,这比坐在这里观看着无聊的屠龙救美有趣一万倍,也真实一万倍。啊,听起来太有意思了,简直棒极了!”
国王未泯的童心被剧作家的奇思异想唤醒了。
“不仅如此,还洋溢着满满的父爱,陛下!”萧伯纳也随着国王一起赞叹自己的伟大方案。而萧伯纳身后几个伶人莫不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得不说,咱们的头儿可真了不起,寥寥几语,又跟陛下谈妥了一桩好买卖。”其中一个伶人道。
“我猜,国王一定会为这出剧本慷慨解囊的提供赞助。”又一伶人道。
“还不止是黄白之物,陛下龙心大悦,没准还要给头儿加官进爵什么的。”之前那个伶人回他道。
国王斟满半杯酒,这次是一饮而尽。
“假设,一切进展顺利,事情发展到了你说的那一步,但是西蒙却不同意娶她呢?”国王问。
“这不太可能,我了解西蒙殿下,他对您敬爱有加,在您身陷危难之时,完全有理由做出这样的抉择和牺牲。”爵士说。
“这实在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亲子计划!萧伯纳,你这才是高雅的艺术!这要强过你执导的其它‘木偶剧’千万倍,这将会是史上前无古人的一部伟大的戏剧!你这就着手去办吧,寡人恩准了!”
“谢陛下褒奖,敢问陛下中意于谁家的小姐,还望示下,好让臣将之写入剧本。”
国王略一愣,有些犯难了,“对啊,女主角该让谁来演呢?这是个难题,骐骥城公爵的外孙女和里夫肯上将的千金,西蒙都见过了,况且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她们不适合,庞培总管,据你所知,朝中还有哪位公卿家有女初成,适配吾儿的?”
总管思量了一番。
“陛下,落英堡男爵乔治·墨菲不妨考虑一下。此人官阶虽不显赫,然而墨菲家族在谷地郡世袭七代,把守交通要道,是富庶一方的望族。乔治男爵现任夫人是个续弦,男爵膝下育有一女,她名叫凯瑟琳,年方及笈,见过的人都说是个美人坯子。”
“庞培,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墨菲家族世封谷地,与王都仅有一河之隔,是京畿的大门,与这样的家族结合,深惬朕意。总管,速速通知乔治男爵来朝觐见。”国王转头面向萧伯纳道:“爵士,现在人选敲定了,着你今天之内把剧本写好,我明天就要看稿。”国王下令给萧伯纳。
“遵旨,臣立刻回家动笔,”
“不,你来回跑一趟,这得多浪费时间,爵士就在这里写,你可以随意挑个好地方,我建议到我的书房里,那里比较安静。”
一个全新的计划就这么油然而生,国王显得无比兴奋,似乎将三公禀奏的军国大事都抛诸脑后了。
“陛下有此雅兴,臣一定不负重托,奉献一出完美大戏!”萧伯纳说。
“我相信你会的,萧伯纳爵士,你真是个天才,让你掌管整个宫廷剧院实是明智人选!总管,奖赏剧组十个佛林的金币,事后寡人还另有封赏。”
“臣等谢陛下隆恩!”萧伯纳领着剧组二十几名伶人均上前向国王行跪礼谢赏。
“免礼,爵士,都免礼,爱卿们。呃……萧伯纳,你也知道,寡人最近总是俗事缠身,刚才听三公来奏,北方战事陷入僵局,我还得去大教堂找枢机主教康格里夫进一步商议此事,我现在出发了,正好不打扰你,回头等着看你写的好戏。”
“臣恭送陛下,定当呈送满意答卷!”萧伯纳躬身行礼告别。
“等等——”国王正欲离去又忽地转身。
“还有何事,陛下明示。”
“爵士!”萧伯纳眼前,国王的食指向上竖起。“用最好的构思,写最优秀的剧本,用最好的伶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别担心钱的事,整个王国都是你的剧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