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岚没有说话，配合地脱掉了半边的袖子，那架势好像个男人一样。

　　这也不奇怪，武岚毕竟是一个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虽然她身边有众多门客，但是所谓的一个人是指她并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人。

　　那些门客虽然对武岚很好，非常关心，甚至愿意为她卖命，但是武岚知道自己是不能依靠他们的。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太信任他们，太了解他们，知道这些人做任何事情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所以她不会要求他们帮助自己，不会在他们面前袒露自己无助的样子，哪怕是遇到天大的事情，也要笑脸面对他们，轻松地面对他们。哪怕关上门来一个人绞尽脑汁也好，痛哭流涕也好。

　　这就是武岚经常告诉自己的话，“如果我也垮了，他们可怎么办？”

　　也就是这样的话支撑着她一直走到了现在。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未免有些太过苛刻。

　　武岚的话让端木翔鸢长大了嘴巴吃惊不已，那嘴巴里几乎能塞进去一颗鸡蛋，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岚。

　　端木翔鸢也曾经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些不伦的恋情，如师徒恋之类的，曾经遭到过江湖上不少人的鄙视，不光是舆论攻击，更有甚者还被门派追杀，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上已经不算是少见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还是让端木翔鸢有些不能接受。

　　“你和云遮天的年纪差很多吧……”端木翔鸢试探性地问着，她的潜台词是为什么云遮天和武岚相差的年纪那么大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按理来说在武岚喜欢上云遮天的时候对方怎么也三十来岁了不是么？而且还要有武岚较为早熟的前提……总之不管怎么解释，端木翔鸢都感觉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

　　武岚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目光已经飘向了远方，那些尘封了多年的事情好像正在云端冲着她挥手，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却没想到事情时隔这么多年，再向一个比较陌生的人说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往事历历在目难以挥别。

　　是的，那段曾经让武岚感到最为珍贵的日子就是支撑着她这么多年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这个残酷的江湖上一步步走下来的支柱，如果不是一直渴望着那些日子将会重现，武岚实在是不敢相信现在的自己会扮成什么样子。

　　武岚与云遮天事实上相差不到十岁，虽然云遮天现在已经年近六十，可武岚实际上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妪了，只是她平日里保养较好，又有华蘅为她调制的一些用来养颜的药物，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似的。

　　掐指算来，武岚感觉好像和云遮天相处了一辈子一样，而实际上他们已经认识了将近五十年。

　　武岚第一次见到云遮天的时候，她六岁，云遮天十二岁，两人的相识是在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

　　云遮天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这一点看来，云遮天是幸运的，武岚是被自己的父母亲手抛弃的。

　　两人初识的时候是在一家酒楼的后门，冬日的寒风中，饥肠辘辘的两个孩子都在等待着一些已经凉掉的残羹剩饭，期待着有人能给自己一口吃的。

　　那天食客们的饭量出奇的好，根本没有什么剩菜，最后主厨的师傅念及他们可怜，从门缝里扔出了一个干瘪的馒头出来。

　　一个馒头对于两个饿得要死的孩子来说，就好像是御膳房里的珍馐美味一样难得，但是他们都要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

　　武岚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体却非常结实，和一般人家中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截然不同，尤其是看到了食物，象征着生命的食物啊！这个时候的武岚怎么可能不甘示弱，连忙冲上前去抢了起来。

　　后来许多年过去之后每次想到那个场景，云遮天都会笑出声来，“你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我想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看到我站在这儿肯定知道打不过我，不会跟我抢吃的，不过我也已经打算好了，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饿死，我会分一点儿吃的东西给你的。但是我没想到啊，你居然冲上去抢了！”

　　当时两个人已经不再为生计发愁，凭着他们的实力已经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不说是有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但至少也算是活得光鲜了许多。听到这话的武岚微微笑着，“你不明白，我是那种不会认输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饿死？就算是老虎在我面前我也不会选择不战而逃。”

　　的确，这话让云遮天也不得不感到折服，武岚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那天的那个馒头，两人争抢了半个时辰，都快把馒头捏成了粉末，最后云遮天嫌烦了，松开了手，“看你那样子就是活该饿死的样子，你赶紧吃吧，反正我活的时间肯定比你长，以后等你死了我再慢慢吃好了！”

　　说着，云遮天就要走，谁知道武岚却将馒头分成了两半，追上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把馒头塞给了云遮天。

　　“事实上，我本来也没想要把馒头全都抢走。”武岚无奈地摇头笑着，“但是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在乞丐中所有人脑袋里面唯一的信念就要活下来，他们不会管别人能否吃饱，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能有东西吃，其他人的事情都是他们的问题，和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儿关系。我之所以会冲上去争抢，不是想要吃独食，仅仅只是想要保证自己能有东西吃而已。”

　　听到武岚这样的话，云遮天感到心疼，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出人头地，不光是让武岚有饭吃有衣穿，更要让她过上不需要和别人争抢，也不会被人欺负的生活。

　　从那之后，不知道是因为那半个馒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么遥远的记忆让武岚也有些记不清楚了，总之，之后的武岚每天都跟在云遮天屁股后面，两人一起找东西吃，一起缩在破庙或是别人家的屋檐下睡觉。

　　那时候的武岚还小，她还不明白人和人之间总会过着不同的生活，人与人之间是分着三六九等的。对她来说那些事情根本不重要，她就是想要跟云遮天在一起，哪怕一辈子一起讨饭都无所谓。

　　直到有一天，武岚在街上见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和自己的年纪相仿，她们在街上就这样迎面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