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启程
水渐国于入主鼎州国的前十五年里,一直在疲于奔命地忙于镇压那遍布九州大地之上,虽零零散散不成气候,却又似乎永远不灭不尽的反抗之火;之后的那五年,腾联阁则已经一步一步地将鼎州国内的各种力量结合起来,一并纳入其复国计划的全盘统筹之中。虽说在这五年里,各种武装反抗以及暗杀刺杀行动仍旧持续不断,但各大主要力量却尽皆按兵不动保存实力,以待最后时机成熟后的全力一击。
而在这段时期内,水渐国先是老国王病重不能理事,随后便是新老国君的更替混乱期,以至于其几乎完全无暇顾及鼎州国内的诸般事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原本的星星之火,日渐成了如今的燎原之势。
殷复缺静静地独自坐在他雅苑厢房内的书桌前,用从打开的窗口吹进的凛冽寒风,来保持自己的头脑清醒。
自早上受伤之后,他几乎一直就没有得到过休息,而那个梦魇则更是进一步加剧了他的伤势。胸腹间那如被钝刀搅动般的感觉,不仅并未稍减反而愈加强烈,紊乱的内息令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隐隐带着一丝血腥气。
然而,殷复缺对这些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身体上的痛楚,可以让他不至于在此刻的极度疲惫中昏昏入睡。
鼎州国老国人二十年的拼死抗争,无数仁人志士十几年的苦心谋划,终于等到了万事俱备,可大举反攻这一时刻的来临,然而水渐国统治阶层的变化,却陡然让这一切又充满了不确定性。宫维信和宫唯逸,与之前所有曾经掌管鼎州国事务的水渐国的王公大臣都很不一样。最起码,这兄弟二人似乎都对鼎州国和鼎州国国人,没有像曾参与过灭国血战之人的那种刻骨仇恨和敌意。
从宫维信执政后所颁布的几项怀柔政策,以及其不动声色地入住盈京城的皇宫,还有那日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刺杀时,所表现出来的谋略和胆魄,都可以看出,此人绝非是一个庸碌的君主。
而那日宫唯逸在与殷复缺和肖亦默相遇时,显然立刻就知道了二人的身份,但却依然还做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且暗中帮了他们。这个表面上一副只知道吃喝享乐,公子哥儿模样的宫唯逸,事实上则更像是在用他那几乎一片空白的经历,来给自己的深藏不露做掩护。
这兄弟二人若果真如殷复缺所料,又岂会对如今在鼎州国内的这片随时可能爆发的暗流汹涌,毫不知情无动于衷?他们对此不动声色的听之任之,又究竟有何图谋?
收复幽州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但恰恰就是因为太过顺利,反而让殷复缺有种莫名的不安。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在到达幽州之前多了解一些这个有如一张白纸似的新任幽州王。否则战事一开,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将会是无数人的心血和无数人的生命。
殷复缺将头靠在椅背上,望着正在渐渐泛白的天际出神,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痛楚和心里的重压后,他的嘴角泛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既然这个宫唯逸喜欢装傻充愣地扮猪吃老虎,那他殷复缺便奉陪到底就是了。何况肖亦默与宫唯逸这两个冤家对头,说不定还真能上演出不少有看头的好戏……
肖亦默一进入吃早饭的偏厅,便被唐掌柜那张如丧考妣的脸给大大的吓了一跳:“唐掌柜,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是不是殷复缺他……”
“你干什么一大早的就咒我?”
一听到这个懒懒的声音,肖亦默立刻便松了口气,她没好气地斜了殷复缺一眼后,便径直地走到了饭桌边坐下:“咦?今天过节么?怎么早饭这么丰盛?”瞪着眼前这一大桌琳琅满目的各色精致茶点,肖亦默不禁有些犯疑惑。
“你说对了,唐掌柜这是在过‘送神节’呢。”
“什么节?”
“终于能送走我们这两座大瘟神的节呀!”
唐掌柜则站在一边,惨兮兮地看着正悠哉悠哉喝着一碗热呼呼清粥的殷复缺:“殿下,我求求您再考虑考虑吧,这真的是太冒险了啊!”
肖亦默一边夹起一块栗子糕,一边随口问道:“唐掌柜,他又怎么你了?”
“见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幽州,老唐他有些兴奋过度了。”
“哦……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去幽州的……”肖亦默顿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马上?今天?!那你的……你……”
唐掌柜立马便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般:“肖姑娘,你可千万要劝劝殿下不能这么干哪!而且他又不愿意多带几个人陪着你们一起上路,还不让我安排人手沿途接应……”
“老唐!我不是都说过了么,有人会保护我们的。”将唐掌柜滔滔不绝的诉苦毫不留情地打断之后,殷复缺便不再搭理这个‘哭面弥勒佛’,而是又端起了另一碗粥对肖亦默道:“这粥味儿不错,你尝尝看。”
歪着头看看唐掌柜又看看殷复缺,肖亦默大大地叹了口气后,便开始一言不发地只顾着埋头喝粥。
于是,只见得唐掌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一脸的我命休矣;而殷复缺那苍白疲惫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个既得意又温暖的笑容……
与此同时,城门五里外的送客亭内,一身奢华王爷服的宫唯逸,正笑逐颜开地刚刚辞别了前来给他送行的文武百官,踱着他那四平八稳的方步,迈向自己那支浩浩荡荡的随扈大车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