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柳笛
小河,垂柳。绿堤,暖阳。两骑,一鹰。青衫,红裙。
殷复缺与肖亦默并肩坐在青草悠悠的堤岸边,他先将刚刚从鹰足解下来的腾联阁密报用内力震为随着河流缓缓而去的,几近成粉的碎屑。而后用前额在正傲然停立于他肩头上的矫健雄鹰的腹部,亲昵地蹭了又蹭。那鹰也随之低下头来,用其尖椽轻轻地啄了啄散落于他额前的几缕黑发。
不知怎的,这样的一副画面会让旁观者在恍惚间有一种感觉,竟好似一位长辈在安抚着正向他撒娇的孩子。
肖亦默仰首望着那已振翅远去的苍鹰,笑着揶揄道:“看吧看吧,连人家鹰都受不了你,所以才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嘿嘿嘿!我知道啦,你这是在妒嫉!”
“切~妒嫉你会跟一只鹰撒泼耍赖么?”
“对呀!”
“……”
肖亦默顿时被殷复缺那一脸的得意和理所当然的回答给噎得也只好用翻白眼,来表达自己对他的鄙视之意了。
殷复缺则笑嘻嘻地伸手扯下了一截柳枝:“据江湖传言,咱们那逸王爷的随扈车队因突遭山贼洗劫,损失惨重。故而责令临近官府,务必在三日之内再凑齐一支与原先同等规模的护卫队来,以免误了他赴幽州上任的期限。”
肖亦默轻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他与海棠的确是安然无恙了。”顿了顿,接着低声道:“可是就为了这三日……”
而正在低着头摆弄手里柳枝的殷复缺,淡淡地接道:“这附近的百姓怕是又要遭殃了。”
肖亦默闻言不由神色一黯,却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宫唯逸既然肯定会认为此事与我们有关,那他难道不会疑心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已经知道复国军中出了内鬼而借此拖缓他的行程么?”
殷复缺轻笑一声:“若是想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他就不是宫唯逸喽。”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现在还不好说。也许他就是会一直慢慢悠悠大摇大摆,这么样一路往幽州晃荡也说不定!”
殷复缺说完,偏头看了看正一脸疑惑的肖亦默,带了些许的戏谑笑着道:“看来你把那三十六计背得挺熟啊,着实不错。”
肖亦默没好气地回了句:“得了吧,你的夸奖,我可不敢当。”
“那我的奖励,你敢不敢要呢?”
肖亦默却立刻向旁边移了移,充满戒备地看着殷复缺递过来的那一小截去了芯的柳枝:“你又想搞什么鬼?这是什么?”
“真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呀!”殷复缺满脸冤枉地哀叹了一声,旋即将那柳枝放于唇边,竟吹出了一首清脆悠扬的曲子来。
然后,他对在一旁已经听得傻了眼的肖亦默道:“记住了,这可不是什么能害人的毒蛇猛兽。它叫做柳笛,用来吹小曲儿的。我的山庄大小姐。”
肖亦默大感新鲜有趣,忙将那小小的柳笛拿在手中细细地瞧了瞧:“哦……我知道了,就像那竹笛似的,对吧?”
殷复缺含笑点点头:“不过柳笛比竹笛还另多了一样用处,那就是避邪。”
他非常认真地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肖亦默,侃侃而谈:“你不知道了吧,这柳可是能够却鬼的,人称“鬼怖木”,俗话说“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而且就连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也是以柳枝沾水济度众生的呢。所以啊,柳是千真万确具有避邪功用的。”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了一下,接着又忍笑道:“你的胆子那么小,就是因为总爱疑神疑鬼的。那如果你带着这个的话,指定立马摇身一变,嗖地一声就变成肖大胆了!哈哈哈……”
肖亦默呆了呆,方才回过味儿来。她刚想将那柳笛扔还给殷复缺,不过想了想却又收了回来,轻哼一声道:“你可要记住了啊,从现在开始,这柳笛声就是本山庄大小姐召唤那个随传随到的殷大保镖的号令!”
肖亦默的这一招倒是大大地出了殷复缺的所料,他也只好摸摸额头,干笑了两声:“看样子我这回可真的是做了件自己挖坑自己跳的蠢事了……”
肖亦默本就熟知音律,加之柳笛的技巧并不繁复,故而不消一会儿功夫,她便能在殷复缺的悉心教导下,将适才的那支曲子吹得似模似样了。
“对了,这曲子叫什么名儿?”冲着一脸苦笑的殷复缺大大地得意了一番的肖亦默随口问道。
殷复缺将双手枕于脑后,状似悠闲惬意地斜倚着河堤,半眯着双眼望着蓝天上的云卷云舒:“没名儿。我以前住在大草原的时候,常常听到,便记下来了。”
“曲调淡然而悠扬,真好听,我很喜欢。只是,这其中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思念与哀伤之意……既然本就没名儿,那咱们索性以后就称之为“无名曲”吧,你说可好?”
肖亦默边回味思索,边喃喃自语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殷复缺那似乎永远闪着亮光的眸子,不知何时竟已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伤痛……
恰在此时,却突然从二人背后的河堤之上“哇呀呀”地跳下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是个四十许年岁的大汉,衣衫落拓,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络腮胡,手中正提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利剑。
待到站稳后,便低着头对着刚刚被他吓了一大跳的两个人,直愣愣地瞪着他那两只铜铃似的眼睛。
如此这般你瞪我我瞪你,双目对四眼的互相瞪了片刻后,那大汉忽又声如洪钟地“哇呀呀”大叫了一声:“奇哉怪也!怎的竟不是个妖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