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丈思虑再三,终是同意的齐越的提议,但是,也仅仅只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他们将莫大叔一家三口扶进屋内,给他们到了碗水,等莫大嫂将初雪安抚下来,哄得他睡着了,莫大叔这才开口说话。
“齐公子,我知道,你肯定也对阿元有所怀疑。”
齐越没有否认,反而顺势问道:“莫大叔,不瞒你说,我确实怀疑过莫大嫂,而且还有件事很好奇,想请你解惑。”
“我知道,你们是想知道我那去世的妻子的事情吧?”莫大叔满面怆色,悲戚地看着身旁的莫大嫂,莫大嫂先是叹了口气,而后紧握着他的手。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的银鳞这时忽然抬头,语气肯定的说道:“莫大叔,莫大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莫大嫂,是一个尸人吧?”
“你是如何知道的?”莫大叔失手打翻了茶碗,惊声问她,齐越也是一脸迷惑的看着她。
银鳞缓缓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记载了一种以血养尸之术,上面写着将已死之人的尸身中埋下一颗黑蚕卵,这黑蚕卵乃是寄生蛊,能令亡故之人重生像正常人一样活在世上,而这重生之人,则被称为尸人。”
她说到此处,瞥了一眼莫大嫂,然后继续说道:“只不过,尸人若想维续不死不腐,需得每日生饮活血。”
“何为活血?”齐越不解的问道。
“所谓活血,就是以血养出的黑蚕卵的饲主身上流淌着的血。”银鳞一字一顿的说。
听到这话,齐越登时看向莫大叔和莫大嫂,却见莫大嫂两手抱着头,满脸痛苦之色,莫大叔将她拥在怀中,轻声说道:“没错,现在的阿元,确实是一个尸人,可是,她从没杀过生。”说着,将袖子撩起来,只见他两只手臂上满布牙印,有早已愈合的旧伤口,也有仍带着血痕的新伤口。
此刻莫大嫂早已泪流满面,莫大叔安慰了她半晌,才又继续说道:“两年前,我外出打猎,追着一头麋鹿走的远了,阿元见我出去了一整天都没回去,才出来找我,结果不小心掉进了雪坑里。等我和村子里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已是两天过去了,她全身早已浑身冷透了。那时候我觉得天地都要崩塌了,伤心欲绝,不肯将她下葬。
我小时候就听到这寒冰谷有个传闻,说是山谷密林深处有一棵雪树,树上结的果子吃了能令人起死回生。乡亲们都说这不过是个传说,从来没人见过,让我不要去寻死,因为从没人能活着从山谷密林中出来。
可我还是去了,果然是没找到什么雪树,却在快要冻死的时候,迷蒙中看到了一个白胡子的仙长,他告诉了我这个以血养尸的法子,还说这世间,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黑蚕卵,还没等我听他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后,竟然身处一间客栈中,客栈的掌柜是个长相奇怪的老太婆,不等我说话,那老太婆就伸手戳到了我的胸膛上,满手鲜血的掏出了我的心脏,我看着自己的心脏在她的手上扑通扑通的跳,可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就告诉我,想要黑蚕卵,就必须要用我的心脏来换。”
说到此处,莫大叔解开衣服,露出胸膛,左胸上有块碗大的疤,齐越和银鳞看得脸色煞白,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四个字“无情客栈”。
“你们也知道这无情客栈?”莫大叔裹好衣服问道。
齐越和银鳞双双点头,银鳞迟疑地说道:“莫大叔,那为什么你……”
莫大叔呵呵一笑:“我为什么还活着对吗?”
银鳞点点头,莫大叔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老太婆在我的心口放了一颗石头。她告诉我,黑蚕卵好血嗜杀,如果哪天我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戳碎这颗石头便可,到时候,黑蚕卵没了饲主,自然是一死两命。
可是,阿元尽管再难受,也都竭力忍着,从来没伤过旁人性命,哪怕是一只活鸡的性命,每当她忍得痛苦之时,才会在我的手臂上咬上一口。所以,张老四一家和村子里那些死了的牛羊,真的不是阿元杀的。齐公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阿元她真的从未害过人。”
“莫大叔,这一切你为什么不跟村民们解释解释呢?”银鳞说道。
莫大叔苦笑一声:“就算我解释了,他们怎么会信。即便他们信了,恐怕也不会放心让阿元留下的。”
齐越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切,这一切,当真是耸人听闻,如果不是到了这里,他又怎么会知道世间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而那个无情客栈,竟然是如此神秘又黑暗的地方。
他思忖半晌:“莫大叔你放心,既然一切如你所说,那么害死村民的定然另有其人,看这伤人的行径,恐怕还会发生命案的。今天发生了这事情,你们一定也累了,你跟莫大嫂先休息吧。等会我和银鳞亲自去看看张老四一家的尸身,希望能发现什么线索。”
“这全都要拜托你们了!”莫大叔说着就要朝他们跪下,被齐越拦了起来。
“莫大叔别这样,你收留了我们,我们正当要报答你呢。”齐越说道。
银鳞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齐越,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张老四家里看看吧。”
“也好。”
莫大叔给他们指明了尤老丈的住处,他们敲开尤老丈的门,尤老丈知晓他们的来意,便带他们来到了张老四的家中。
同样是一个冰雪堆起来的围墙,圆木搭建起来的房子,进到室内,陈设简单,墙上挂着一张弓和一个箭囊,箭囊中装着十几只箭矢。弓身被磨得光滑发亮,齐越试着拉了下弓,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可以看出主人是个善于使箭的好手。
尤老丈推开内室的门帘,接着传出一股异样的味道,不是尸体腐烂的气味,而像是有人在封闭的空间内点燃了一根安息香,香味中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银鳞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那模样真是吓死她了。
张老四一家三口,被并列排在炕上,三个人的脸色均是惨白惨白的,看上去,比屋外的雪花还要白上三分。唯独五官,黑的异常,像是用最浓的墨点了一笔,又像是浑水河畔黑鸦身上的翎羽之色。
齐越凑近去看,果然见每个人的脖颈动脉之处,都有两个漆黑的小点,旁边犹自有两滴干涸的血迹,这三个人,确实是被吸干了血而死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
“咦,你看这是什么?”
银鳞从地上捏起一根长长的丝线,看上去像一根乌黑的头发,却带着黏性。她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而后嫌弃的挥了挥手,将那根丝线扔在了地上。
这味道,正是一进门闻到的那股怪味。
尤老丈看到那黑色的丝线,突然说道:“这个东西,我家的那匹青鬃马死的时候,旁边也有这么一根,当时就觉得这是根女人的头发,所以我们大家才都说是莫家的那个吸血妖怪干的。”
“不对,这压根就不是头发。”银鳞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用脚在地上使劲地搓了下那根丝线,而后接过齐越手中的油灯,凑上去点,却发现那根丝线遇火不燃,只有那股怪味更大了些。
“说不定,这真是那凶手留下的。”齐越说道,“老丈,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凶手肯定不会停手,还会继续下去的。”
尤老丈吓得脸色都变了:“那可怎么是好?不行,要赶紧招呼乡亲们去烧死莫家的那个吸血妖怪。”说着便哆嗦着朝外走,银鳞一伸脚,拌了他一个跟头,摔得他在地上爬不起来,连声叫着“妖怪”。
“银鳞别闹了。”齐越拉住银鳞,银鳞不服气的撅起嘴:“哼,谁让他还说莫大嫂是吸血妖怪的。”
齐越无奈地摇头,上前扶起尤老丈,“老丈你别慌,莫大嫂真的不是吸血妖怪。你按我说的去做,让每家每户都准备一个锣或者鼓或者任何什么能敲得响亮的,只要家中出现任何不寻常的响动,都使劲敲起来,这样我们才能及时赶过去抓住那凶手。”
尤老丈仍是一脸惊惧,听到齐越的话后,还带了丝怀疑的神色:“就凭你们,怎么抓妖怪啊?到时候,还不是也被妖怪给吃了。”
齐越笑笑,贴近尤老丈的耳边小声说道:“老丈你放心,你看我这个朋友,你别看她是个爱捣乱不讲理的小丫头,可别小瞧了她,她可真的是个神通广大的神仙呢。”
尤老丈唬得瞪大了两眼:“真的?”
看到齐越郑重的点头,尤老丈半信半疑地偷瞄了银鳞两眼,银鳞见尤老丈鬼鬼祟祟地偷瞄她,凶巴巴的回了个白眼,噗的吹了口气就吐出一团火苗来,唬得尤老丈两腿哆嗦着差点跪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就朝外跑。
“小伙子,我这就去吩咐乡亲们按照你说的做。”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完全不似个六旬多瘦骨嶙峋的老汉,那跑起来的样子,倒像是个二十郎当岁精力充沛的小伙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