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从没有过的安逸平静。
除去每天打针吃药的时间,会有护士过来,何叙会在浅浅来访时候,给公司打一个电话,或者交代程
东帮忙应对一些紧要的合约事宜。然后又会马上回到病房,像是怕了止歌突然从眼前消失一样,浅浅也就
识趣的离开了。每天,几乎大半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人,他的大手仅仅包裹着她纤细的小手,温暖,有
力。没有太多的语言,仿佛,早就达成了共识,对过去的人事都只字未提,当然,也包括所有道歉和感激
的话。就像是已经相守了一生的夫妻,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会意彼此想要表达的所有内容。
每天,他为她削水果,推着她去散步,偶尔给她读一些时尚杂志。一日三餐,都是按照医生交代的食
谱来准备,病房里始终都是淡雅的百合香气,有时,她累了,他就扶着她躺下,为她放一些轻音乐。
事实上,两人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四年前没有过,分开的时候没有过,相遇之后更没有过。可是却
这样自然而然的形成,仿佛这之间,并没有什么波折和不妥。淡淡的温暖,像是这两人,从没有经历过这
么多一样。
这样的何叙,从以前的冷漠刚毅,一下子变得温暖舒和,尽管还是一样的寡言,可是脸上的笑却是不
加掩饰的。
而止歌的气色也是一日比一日好,蒲扇的大眼睛也开始有了光泽,伤口处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就是
身体还是需要精心调养。
何叙想让止歌出院搬到自己的公寓里,可是止歌坚决不肯,虽然两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一起,可是对
于住在一起,止歌心里始终无法突破这道障碍,总觉得怪怪的,所以执意要留在医院,等到身体差不多了
,再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请进。”止歌放下手中的杂志,扭头看向门口,“哦,程东啊,谢谢你来看我。”
程东放下手中的百合花,看到止歌脸色已经明显转好,不由欣喜,“止歌,看起来好像恢复的不错,
某人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止歌终究还是有些难为情,不自在的别过脸,忙说:“快坐吧。”
程东收住笑,把手里的一个礼品盒递给止歌。
止歌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你过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带着这些做什么?”
程东找个了椅子坐下,挑了挑眉:“止歌,这个东西可不是我送的。它本来就属于你,我也只是待人
转交,借花献佛。”
“是什么啊,借谁的花又是献的哪门子的佛啊,程东,你说的我都头晕了。”止歌一脸的不解,看着手
中方方正正的盒子。
“止歌,光看可是看不穿里面是什么哦。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止歌轻轻捻起盒子一角的包装丝带,打开盖子,一件白色的婚纱闪入眼前,繁复的蕾丝,简单的收腰
,胸口坠着的水钻,裙脚长长的摆尾,只一眼,止歌就认出这正是那件Purelove。
“程东,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婚纱原本就属于你。”程东含着笑,却又无比认真的看着止歌,清浅的声音却雕刻进止歌的胸
口,狠狠地攫住了呼吸。
“止歌,这件婚纱四年前,你离开之前何叙就已设计出来。他本想做好之后送给你,没想到,你却走
了。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就摆放在何叙私人的衣物室里,何叙深深凝视着这件婚纱,眼里全是我看
不懂的温柔。他告诉我,这件婚纱叫做‘Purelove’,纯洁的爱。此后,我总会看到他独自望着这件婚纱
出神,那样的何叙我从不曾见过。”
止歌的声音有些哽咽,心口处就好像是扎了千万根针,细碎的疼痛着。“可是这些,他从来没有告诉
我?”
程东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何叙的心思,没人猜得到,也许是因为他那样高傲的人,无法说出肉
麻的情话,也许是他不屑于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随意倾吐心事,也或者,他从来都希望你可以感受到
,而非由他告诉你。止歌,或许我说了,你都未必会相信。”
“什么?”止歌努力控制着自己暗哑的声音,静静的抚摸着身前的婚纱,每一个褶皱都好像是隐藏何
叙心事的防垒,每一颗碎钻都晶莹的刺痛心扉。
“何叙三年前就知道你同欧阳在一起了。”
程东看着睁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的止歌,眼神望向窗外,“那天,我兴冲冲的带着签妥的文案去找何叙
,走到一半,就看到他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见到我就像没见到一样,出了公司。我一路随他到了机场,
然后到了欧阳的公司楼下,他自始至终都没发一言。后来,欧阳便拥着你从公司出来,我清楚的看到何叙
脸上克制的痛楚。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说看你眼熟嘛,其实三年前我就见过你了。之后,回到S城,他
就变了。那么疯狂的工作,然后是巨大的沉默。我恍恍惚惚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又答不上来。
直到有一天,我在‘缘来’,那个西点屋看到了他,他的面前摆放着你最爱吃的糕点,神情落寞的坐
在那。后来他告诉我,那天是你的生日。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你的名字。那天,他喝的烂醉,一向酒量
很好的他,却差点醉死。最后他瘫在地上的时候,反反复复都在说,止歌,对不起,止歌,别走。我当时
坐在一旁,看着他近乎死亡似的折磨自己,有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何叙,我从不曾认识。潇洒,从容,
淡定,都是伪装出来的。我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企图让他清醒,他抬起头,无比平静的看着我,然后对我
说‘东子,现在的我才是最清醒的。’那一刻,我举起的手却无法放下。
再然后,他成功的进了医院,他本来就胃不好,没天没地的工作,又喝了那么多酒,足足躺了半个月
。出院后,他就没有再提过你的名字了。工作,应酬,设计,他总有让自己不停下来的理由。每当他累了
的时候,他就驱车去一个江边,坐在一个长椅上抽着烟。若我没有猜错,那里必然和你有关。”
止歌流着泪,脸上是难掩的悔恨和心痛,“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为什么不同我说清楚?”
“我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显然不愿深谈,好几次都回避过去。直到后来,有一次服装展示,我
提议把Purelove站出来,何叙却没有同意。他告诉我,那件婚纱只属于他心里的那个人,所有人都不可以
穿上它。我再也看不下去他的一再隐忍,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他挺直的脊背瞬间僵硬,然后松松垮
垮的坐在椅子里,过了好久,他对我说,‘东子,你没看见那天她幸福的笑容吗,我已不配打扰。’”
“我想,何叙,他为你付出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在这,公司,还有他妈妈
,在他眼里,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止歌眼里泛着晶莹的水意,唇角却是微微展开,默默地听着程东的述说,眼睛看着门口,静静的等着
他出现,那个从一大早就跑出去为她买缘来的蛋糕的人。他——是她的亏欠,她的心疼,她的最爱,她的
后半生。
门口的光影被遮住了,一身休闲装的何叙手提蛋糕走进来,眉眼间虽然清清凉凉,可是脸上的困倦也
是显而易见的。他看到了程东,先是诧异了一下,而后又看到床上眼眶红红的止歌,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头。止歌迅速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何叙怀里,哽咽不成语。
“怎么不穿鞋子就跑下来,着凉了怎么办?”虽然是训斥的话,可是语气却是温柔心疼的。
“嗯。”止歌把头埋在那方温暖的怀里,不肯抬头,也不肯动,静静的抱着何叙的腰,像是个耍赖的
孩子。
何叙无奈地笑了笑,又满是不解,沉着脸看程东,一双眼睛分明写着,你怎么回事,把她怎么了?
程东耸耸肩,笑的一脸狡黠。
何叙没办法,只好轻轻摸摸止歌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就像多年前一样,让他的心都跟着震颤。“止歌
,先到床上去好不好?”
止歌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面对女孩子的撒娇,何叙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程东乐见这种惊慌失
措的何叙的样子,脸上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怯。乐呵呵的离开,走之前,还拍着何叙的肩膀,煞有其
事的说:“何总,属下先行告退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