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忻宣眸子微闪，“那监国？臣弟可是要陪同若离一起的。”
月峻熙唇角微动，似淡讽，“三弟监国，你二人且跪安吧。”
“是，臣弟告退。”
月忻宣见此亦不再多言，扶了都若离起身。
二人转身之际，都若离轻飘飘的眸光微寒，幽冷一晃，如惊鸿点水般自月峻熙脸上掠过，不留一丝痕迹。
待得二人脚步声消失，月峻熙寒澈如水的眸一动，龙案下的大手缓缓抬起，搭至龙案上，鲜血滴嗒。
“皇上！”
雷二虎大惊，一步上前，大手握住月峻熙手腕，另一只手将那狼毫自那大掌扯出扔至一旁，迅速自怀中取了金创药洒至那伤口上，“皇上，可要传太医？”
他即使再笨亦看得出皇上输给了忻王爷，输了个女人。
皇上自然是不想声张，才让他看手上的伤，所以他才这般问。
“朕只是不小心伤了手，无需声张，你替朕包扎便好。”月峻熙靠坐着，淡冷无绪道。
“是。”雷二虎眸子微动，自自己身上衣袍边撕了一条布条小心的包扎，“皇上，微臣这便去寻些药及干净棉布来。”
“嗯。”月峻熙缓缓合上眼帘，轻声道：“你吩咐初八，朕任何人都不见。”
“是。”
雷二虎忧切的看他一眼，迟疑道：“皇上，可要止痛的三七水？”
月峻熙闭目摆摆手。
雷二虎退了步，转身快步出屋。
皇上得多痛啊？相中的女人成了弟媳，并且是自己亲口所封，那多残忍？
*
秋阳翩跹洒落大地，秋叶随风，舞尽缠/绵。
天都城外，坐在马车上的都若离自马车窗向外看，见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殷扶苏，怔了怔，朝他道：“头儿？你怎么来了？”
殷扶苏弯起唇温和笑笑，道：“皇上命我陪同前往。”
“哦。”都若离笑了笑，“那倒正好多个伴。”
“此去定有险境，我亦不放心你，即便皇上不说，我也会请求同去的。”殷扶苏道。
“扶苏，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小王护不了若离周全似的。”月忻宣温和的脸凑至马车窗边，淡笑道。
殷扶苏神情微动，“怎敢？忻王爷说笑了。”眸子微闪，道：“忻王爷，我得上前边去了。”
说完拍马往前去。
都若离放下那帘布，道：“想来头儿心里头还有气呢。”
月忻宣大手轻捋一下她脸颊边丝发，笑道：“你无需担心，那是在气小王，而非气你。”
“那亦不好呀，此番同行，若整日绷脸相对，那多无趣，待夜里歇脚，我劝劝头儿。”都若离眸子转了转道。
月忻宣大手握起她的手儿，道：“不可，小王的事怎能让女人去做呢？小王自会处置，你放心好了，扶苏少言沉闷，但性子是极好的，很义气的男子，小时候我们没少打架，那打完了也便无事，无甚隔阖的，他较我们年长一些，还经常保护我们三兄弟的。”
都若离微垂眼帘道：“总是王爷在帮我，我总该替王爷分担一些的。”
她已知忻王爷跪求月峻熙之事，他这般真心待她，而她还只想着利用他去伤月峻熙，对他，她还真是有愧。
可那恨，她怎能忘？
她知道这般做会伤害了忻王爷，可她忘不了那恨。
“你呀，待寻回玉玺，你就安心当忻王妃吧，少操那些心，男人间的事儿，男人自会男人的法子解决。”月忻宣伸臂将她揽入怀内，轻声道。
自皇兄下了旨封若离为忻王妃，他那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定，若离养伤这一阵子可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淡淡静静，相处融洽，若离亦渐渐多了些笑容，这样的日子是他想要的，若不是还要寻传国玉玺，他愿意一辈子这般平静而过。
都若离脸上微热，不自然的轻推了推他，坐直身子，瞪眸道：“男人的法子？打架？”
月忻宣见她脸儿微红可爱，倒不勉强，轻声笑，大手紧握着她的手，道：“打架是孩童的事儿，如今便不会打了，你放心吧。”
都若离眨了眨眼眸，道：“说好了，可不许打架。”
“不打不打。”月忻宣笑眯眯点头。
都若离灵眸转了转，俏皮笑笑，道：“你们小时候打架都是谁赢的多？”
月忻宣挑挑眉，温雅道：“你猜？”
都若离撇一撇嘴，“我怎知？你们每人都身形高大，我又不知你们师承何方高人学的什么绝世武功，我哪能猜得到？”
她这才回想起，忻王爷的身形与月峻熙极像，高矮肥瘦差不了多少，那些日子，她当真把这些疏忽了，可即便有防人之心，又怎能想到这两人会是双生兄弟？
她在冷静时回想这一切，亦不由叹月峻熙这个局计当真是天局，天衣无缝。
首要的一点，任谁都想不到堂堂皇帝当廷尉，这得要给臣子施礼，这般魄力这般胸襟亦是当世未有的，就冲这一点，不得不服这皇帝。
但是他这个局捉的是她，当恨。
恨归恨，但她总得好好的活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怕没有机会报仇，总会有的。
月忻宣眸子微闪，道：“你可听说过小王的皇爷爷天帝的事儿？”
都若离眨了眨眸子，摇摇头。
“你……爹未与你提过吗？”月忻宣迟疑道。
都若离心底一颤，神情微动，道：“那时他不许我多问，要我按他吩咐做事便好。”
那些年的事儿，她一点都不愿意去想。
那是地狱般的日子。
月忻宣眸内闪了疼惜之意，大手握住她的手儿，轻声道：“那是一场后宫残忍至极的斗争，皇爷爷与先姑奶奶，本是双生，出世那日，皇爷爷被偷走，先姑奶奶被掐死……本是当时的皇后想偷得皇爷爷的，但皇奶奶的爹救了皇爷爷，而皇爷爷机缘巧合，拜了世外高人为师，皇爷爷有两位师弟，一位极善使飞镖，一位善丹青与药理，我们兄弟仨的武功皆出自皇爷爷最小的那位师弟，小王喜好医理，而皇兄喜好丹青，皇兄的丹青是随了皇奶奶，水师父则把飞镖的本事教予皇兄……当时的妃子偷得自家妹妹夫家小妾的男婴儿收为己出，那男婴儿后来为帝，他便是你的爷爷，秦祐潾，他、他后来射杀了那位善使飞镖的师弟，他还想杀皇奶奶，是秦祐潾的兄长救了皇奶奶，而那位秦大公子便因此而死去，其实说得上是秦祐潾杀了自己的兄长，这当真是狠心了些。”
都若离震惊，坐直了身子紧张的看他，被他握着的手儿轻动，拧眉，嗫嚅道：“是、是真的吗？我的爷爷竟是这样之人？”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爷爷的事，那时爹对于身世家世之事绝口不提，亦不准她问，没想到爷爷与天家的渊源这般深，还积了这般深的怨，难怪爹会做那般之事。
月忻宣点点头，“这些事儿自是真的，皇爷爷说，秦祐潾虽是无辜，但却恩将仇报，魇不知足，实是可恨。你可知，皇爷爷登基时并未张扬身份之事，尊秦祐潾为太上皇，但秦祐潾始终是让那贪婪之心控制了，一错再错。若离，天家待你爷爷不薄，皇奶奶胸襟过人，求了皇爷爷不杀你爷爷，只是关押而已，但终还是留了祸端。”
“你是说，我……我爷爷逃了？”都若离轻声道。
“自然是，若不然怎会有你爹？怎会有你？”月忻宣道。
都若离讪然笑笑，“那倒是。”
原来这两家仇恨是积了那般深。
照忻王爷这般说，天帝与悼恭太后倒是胸襟宽阔之人，而自己的爷爷，所做之事，也真是难让人原谅。
月忻宣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继续道：“若离，那些都是过去之事，是长辈们的事，你不必介怀，如今，咱们把玉玺寻回，往后过上平静的日子便好。”
都若离眸光淡然，“我知道，那都是过去之事，我、我盗传国玉玺也真是不对的。”
她自然不会介怀，事非黑白她会辨，爷爷是那样的人，已是事实无法改变，她作为孙女的，介怀徒劳无益。
“若离，那非你所愿，不必过于自责，咱们把玉玺寻回便好，玉玺所在之处你还记得吗？”一丝忧心自月忻宣眼底掠过。
他还真的担心若离未能全记起旧事，那失忆症可不是一般的病症。
都若离点点头，道：“记得，忻王爷放心吧，若无意外，那传国玉玺会寻得回来的。”
月忻宣拧眉，疑惑看她，“你的意思是？”
“那地方极险峻，若是雪峰未崩塌，寻回玉玺便不难，若是崩塌了，那便不好说了。”都若离道。
“当年你怎往雪峰藏玉玺？”月忻宣沉眸道。
都若离羽睫微眨，撇撇嘴，道：“我能藏起来算不错了。”
“那倒是。”月忻宣淡笑，长臂揽了她，道：“马车颠簸，你靠着小王歇一会儿吧。”
都若离想挣开，但转念想算了，靠着睡一觉亦是不错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