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露娜！”无线电里传来正坤的声音，“把你的枪先收起来，还不到时候。”

　　在凯芙的面前，一名年龄稍大，带着一顶黄白相间毛线帽的男子站了起来，走向他们队伍中唯一的女性。虽然他的举动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凯芙觉得自己肯定看到，他朝自己的方向偷偷瞟了一眼。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不要怕，我看着他们呢，”正坤说道，“保持你们的步伐，从他们身边绕过去。”

　　凯芙看见那个女人把眼睛转过来，小声和她身边的人谈论着什么。她连忙低下头，

　　“是俄语，正坤……”她吞咽下一大口空气，胃部被寒冷刺激得一个痉挛，“我听出来了，他们说的……是纯正，没有口音的俄语……我觉得他们好像在说我……”

　　“别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露娜。”正坤压低了嗓门，但是语速却变得更快了，“你们现在只是一对普通游客，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一心只想离开这里。作为正常人，你们走在路上，也不会疑神疑鬼，担心随便什么地方就会跳出来几个人，把你们手脚捆上，嘴里塞上抹布扔进面包车里。明白吗？”

　　“但是如果会有危险……”

　　“放心，和往常一样，你往前走就行。有我们在，你绝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的身份，尽可能不去引起别人的关注。”

　　凯芙回头看去，正坤的车子就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她暗暗鼓起勇气，朝对面走去。

　　“劳驾，请你们让一下，”

　　前面的女人停在了话头，仔细地打量着凯芙和怀丝。她朝后摆了摆金色的短发，让发端刚好搭在肩头。

　　“旁边不是还有一条路吗，”她的声音令人意外的沙哑，嗓子好像被烟熏过一样，”你看我们这好多东西要搬呢。”

　　“拜托，我的朋友就在对面等我，”凯芙硬着头皮说道，“你要我绕一个大圈去找他吗？”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回答，旁边的主干道响起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似乎就在刚刚，一辆卡车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检查站抛锚了。后面的车主一个个都不耐烦地摁着喇叭。

　　“我的姐姐生着病呢，”眼看没效果，凯芙只得又加了一句，“要是误了航班，她就只好在机场过夜了……到时候上哪给她看病去。”

　　那个女人和戴毛线帽的男子对视了一眼，气哼哼地摇了摇头。她清秀的五官拧在一起，就像一个生着气的芭比娃娃。

　　“我不干，”她嘀咕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搬下车，万一再碰到哪，撞碎了怎么办？”

　　凯芙低下了头。她不想让对方看出来她听得懂俄语。

　　戴毛线帽的男子拉着那个女人的胳膊，不停地安慰她。过了一会儿，她看样子终于被说服了，噘着嘴，抱着胳膊朝旁边让去。接下来，她身边另外三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跟了上来，和毛线帽一起，小心翼翼地搬起那个巨大的旅行箱，然后把周围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行李搬开。

　　“别介意，小姐，”那个毛线帽的声音很粗犷，带着一股浓浓的伏特加味，“你姐姐怎么样，情况急不急？要我们帮忙吗？”

　　“呃，那倒不必……”凯芙不想和他们纠缠，扶着怀丝，侧着身子从行李之间的缝隙用力挤过去，“我能照顾好她……”

　　“请原谅我妹妹，”毛线帽回头看了一眼，“她平时被我们给惯坏了，不大考虑别人感受的。”

　　“说真的，我没有怪她，”凯芙应付了一句，顺手将怀丝拽到身后，“嗯……我们要走了。谢谢理解……”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毛线帽身边一个看上去满脸凶相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们进机场……”

　　无线电里一片静默。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声响了起来。

　　“狙击手已经盯住他了，正坤，”A组特工问道，“要开枪吗？”

　　“只要那个人敢挨到露娜，就动手。”正坤冷冷地说道，一只手伸进了枪套中。

　　“不！”

　　凯芙吓了一跳，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自己发出的喊叫声。

　　那个年轻人莫名其妙地盯着凯芙看。

　　“你怎么了？我又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你。”

　　“不！不行！”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这次的声音比刚刚更大了。

　　“别烦我，好吗？这不关你们的事，别跟着我！”

　　她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自顾自地甩过头，向机场大门走去。

　　“露娜，发生了什么？”正坤严肃地问道，“他们要找你麻烦吗？”

　　“不是！”凯芙压低了声音，悄悄回头瞄了一眼，“干嘛要开枪！不是说好要隐藏身份的吗？你们这样不会暴露我吗？”

　　“隐藏身份是你的工作，露娜，我们的工作是保护你。”无线电里，正坤的声音冷酷而坚决，“如果他们越界，说明你的身份已经泄露出去，保密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停顿了一下。

　　“别放松警惕，露娜。我现在越看他们越不顺眼。如果有可能，我会把他们抓起来，带到局里审问的。”

　　凯芙扬了扬眉毛。

　　“好吧，但是下次提前告诉我一声，行不行？”她自言自语道，“不要老是藏着掖着……”

　　“没问题，这次就给你一个心理准备，”正坤说道，“六点钟，那个女人跟在你后面。她的身边还有那个刚刚和你说话的年轻男子。”

　　什么？

　　凯芙站在路口的边缘，愣住了。人行道的绿灯在这一秒变红，车流顿时将她和机场大门分割开来。

　　“她还在后面吗？”

　　“步子越来越快了，好像生着很大的气……露娜，别管她，你先到马路对面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可是正坤，这还是红灯呢……”

　　“要的就是红灯，”正坤丢下一句，“快点！马上闪到路对面去！”

　　凯芙紧张地伫在原地，左顾右盼，观察着车流。她倒没什么问题，但是怀丝不一定能跟上她的脚步……凯芙咬咬牙，一只手捏紧了怀丝的胳膊。

　　“跟上我。”她对怀丝示意道，“三……二……一……走！”

　　她用力地一拽。怀丝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身子就被凯芙拖拽着往前飞快地跑去。汽车呼啸着从她们身边穿梭而过，喇叭声吵得震天响，“丫头，眼睛瞎了吗？”开着窗户的驾驶室里时不时蹦出几句脏话。但是凯芙一点也没停下脚步，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身边的车流就像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一般和她擦肩而过……

　　突然，她感觉肩膀被人轻轻地拉扯了一下。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耳边就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嘎吱！”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阵俄语咒骂声：

　　“混账！”

　　凯芙扭过头去。正坤慢慢打开车门，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走了下来。

　　在凯芙的身后，那个刚刚和她吵嘴的女人，脸朝下埋在雪地里。

　　那个跟着她的年轻人火气十足地冲到正坤面前。

　　“你这该死的混蛋！”他揪住正坤的领子，脸都凑到了他的鼻子上。

　　“对不起！”正坤装出一个菜鸟司机的慌张样子，“雪地……轮胎有点打滑……没刹住车……”

　　然后他的右脸马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你故意朝她的方向撞的！”年轻人大声嚷嚷道，周围的人慢慢围了上来，好奇地议论着，“我都看到了！你别想抵赖！叫警察来，快叫警察！我一定会要他们把你扔进监狱！”

　　地上那个女人的身子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沾满雪花的头发，开始呻吟起来。

　　“别管她。”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凯芙的袖子。

　　“她没事的，”马特边说边把凯芙和怀丝朝机场大门拽去，“你们赶紧去找接应的特工……正坤能把他们拖住好久的，今天晚上他们除了机场保安处，哪也别想去了。”

　　凯芙的余光向正坤瞟了一眼。正坤不易觉察地朝她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