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梁溯寒忽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无论是多么凶恶的敌人,他都能理解他们的立场,但这个迦楼罗王的行为充满一种邪恶的特质,无从揣测。
楼中重新陷入了安静,梁溯寒低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做?”他的意思是直接下去救人。
韦一物摇头道:“今夜子时就是迦楼罗出关之时,我们先去会一会他!”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梁溯寒对这位天羡城之主充满了好奇,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邪魔?
两人刚准备动身,却惊觉黑楼另一边的鸱吻上站着一个人,借着月光,梁溯寒看见这人身材和自己差不多,暗红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像猫眼一样在黑夜中发出晶莹的光彩,最出奇的是他的嘴,似乎比常人大了许多,裂成一道圆弧,仿佛正在诡异的笑,背后顶着一轮残月。
梁溯寒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那的,更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韦一物眼中也是惊讶之色。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那人张了张嘴巴,说出一段抑扬顿挫的中土名言。
“你是迦楼罗王?”梁溯寒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其实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天羡城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朋友!”这么回答已相当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韦一物和梁溯寒惊骇的对视一眼。
“你们不用如此紧张,我并没有恶意。”迦楼罗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明显。
在梁溯寒的想象中,迦楼罗绝不是这个样子的,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
迦楼罗从屋檐上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没有任何威压,仿佛是一个普通人正在热情的走向自己的朋友,他边走还便挥手,脸上充满着欢喜之色。
比梁溯寒稍站前一步的韦一物脸上忽然滑落一滴冷汗,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迦楼罗只用了最简单的方式就令两人进退维谷。
不晋升到天命强者,梁溯寒可能永远也看不出他走的那几步的绝妙。
对天命强者而言,后退一步几乎就是认输,而且是心理上的认输,韦一物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不战而败!
迦楼罗走到两人之前十几步的距离,碧绿色的眼中闪烁着赞许之色,“两位看起来也不是寻常之人,非常好,明晚的众生宴邀请的就是天下英雄豪杰!”
“什么是众生宴?”梁溯寒迎着他的目光道。
“人为什么是人?就是因为人站在天地间所有生灵的顶端,天地万物都可以是人的食物,而最美妙的食物不应该仅仅满足口腹之欲,更应该能提升我们的境界!”迦楼罗作出一副陶醉的模样,狭长的嘴角拉的更长。
“所以你就要吃人?”梁溯寒再也无法忍受。
迦楼罗眼中的碧光像星辰一样闪耀起来,“天地万物,有什么能比人更具灵气?人类不是自称万物之灵长吗?越是实力高深的强者,本身具有的灵气越是充沛。”
“凤天晴是你的女义女,你怎么也下的了手?”梁溯寒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迦楼罗伸开双手,“你错了,她应该觉得荣耀。”
“放屁!”梁溯寒仍不住破
口大骂,青狼刀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咔擦”一声,从鞘中弹出,梁溯寒一把握住,刚要上前,却被韦一物拦住。
按梁溯寒的想法,他一个明气境加上韦一物的清心境,对上迦楼罗怎么说也有几分胜算,就算不能斩杀此人,至少能够安然逃脱,但这样一来,他们可能无法救出凤天晴了,更有可能无法继续留在这座城中。
迦楼罗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人,不如这样吧,你二人拜我为义父,这座城中,你们只在我一人之下!”
梁溯寒万万没想到迦楼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这人喜欢当别人的爹?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嗜好,但联想到凤天晴现在的待遇,梁溯寒心中一阵愤怒。
韦一物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却不发一言,梁溯寒感受到他身上的强烈杀气!
迦楼罗直面这道杀气,不慌不忙道:“不要急着拒绝,至少在十年的时间里,我不会吃你们,我有七十二个义子义女,你们大可放心!”
“嗡——”两道银丝从韦一物手中激射而出,几乎切开了这沉沉的黑夜。
迦楼罗一动不动,眼中碧光大盛,像两轮碧绿色的月亮,而他的人也在这绿光中消失,只留下一道诡异的笑声。
过了好一阵,梁溯寒才从这诡异的碧光中恢复过来,韦一物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虽然不清楚迦楼罗的实力,但能从韦一物的手上全身而退,本身就是实力的象征。
周围再也没有迦楼罗的气息,梁溯寒轻舒一口气道:“你击退他了?”
韦一物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伸出手,指尖残留着一抹绿色,那绿色像是活物一样在皮层下游动、漫延。
梁溯寒大惊:“这是什么东西?”
韦一物身形一晃,苦笑道:“我好像中毒了。”
乌云遮住了半轮残月,夜风中的凉意已经变成寒意。
清心境的天命强者,本身就是百毒不侵,身体强悍到了接近凶兽的地步,什么样的毒能让韦一物都一筹莫展?
那抹绿色在很短的时间里占据了韦一物的整只手,并且还在往手臂上漫延,韦一物面色阴沉起来,举起另一只手想斩断自己的手腕。
梁溯寒连忙拦住,“等一下,我有寒玉沁心丹,你服下试试。”他慌忙从怀中掏出寒玉沁心丹,也不管这东西的珍贵,直接往韦一物最终倒下。
韦一物倒是没有拒绝,寒玉沁心丹果然是万中无一的灵药,韦一物服下之后,脸色好了很多,那抹绿色也不再漫延,但也没有退去,梁溯寒有些失望,“怎么会没用?”
韦一物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死不了。”
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事实上,通过刚才的接触他们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迦楼罗王并没有压制韦一物的实力,加上梁溯寒,他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我们先救回凤天晴再说!”梁溯寒说完,便从屋檐翻入楼中,楼中漆黑一片,什么东西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凤天晴躺在床上,呼吸匀称,应该是中了什么迷药,梁溯寒背起她刚准备出门,黑暗中忽然劲风呼啸,来的是一只拳头,势大力沉。
梁溯寒反身一脚
迎上去,黑暗中传来一股巨力,两人同时后退几步。
“你是什么人?”那人压抑着嗓音,似乎并不想被外人听到里面的动静。
梁溯寒开始以为是守卫,现在看来对方很有可能和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
“呱呱——”外间传来乌鸦的鸣叫。
“放下她!”黑暗中那人厉声道。
梁溯寒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放下她?”
那人像是被激怒一般,迅速上前,拳头虎虎生风,这拳法倒是精妙,只是那人似乎怕伤到了凤天晴,不敢全力施为。
两人在黑暗的屋中剧烈的打斗着,终于在凤天晴一声嘤咛之后停止,“我这是在哪?”凤天晴短暂的清醒过来。
那人却非常激动,“天晴,我是黑鸦!”
梁溯寒记得韦一物说过这个名字,忙道:“等一下,我不是歹人!”
话音刚落,外面走廊上就传来脚步声,一人厉声大喝:“有人在里面!”接着四周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黑鸦精光闪闪的眼睛望着梁溯寒,似乎在犹豫,但很快,他破门而出,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
外面的人不可能不被这样的声音吸引过去,一人尖着嗓门吼道:“好大的胆子,明知道大王今夜出关,还敢来这里撒野!”楼外顿时亮起一大片火把。
梁溯寒心知这是黑鸦故意吸引他们为自己创造逃离的机会。
“黑……鸦……”凤天晴嘤咛一声,又昏睡过去。
梁溯寒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天羡城中还有这样的人,趁着护卫们去追黑鸦,他悄无声息的离开。
楼外已是火光一片,黑鸦在引开护卫的时候没忘记制造混乱,整个北城都陷入火光中,黑夜中几十道人影在楼层间跃动,追逐他而去。
韦一物站在楼顶看着发生的一切,“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再无人阻拦,二人很顺利的回到凤天晴的府邸中,殷天柔迎了出来,见凤天晴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泪珠扑簌簌的落下来,“他们呢都是畜生,怎么能这么对晴姐?”
府中的女人们顿时都啜泣起来,梁溯寒最厌烦的就是女人的哭泣。
好在殷天柔也不真是个柔弱女子,擦了眼泪,“姐妹们都不要哭!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而这时凤天晴也醒了过来,柔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姐妹,又将目光转向韦一物,“谢谢你。”
梁溯寒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这女人怎么回事啊,明明是自己救的她。
韦一物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也许是回到自己家中,凤天晴精神好了很多,喝下一杯茶水后,眼神又重新明媚起来,“黄天奇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老娘!老娘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梁溯寒提醒道:“也是你义父打的主意!”
“不可能,我义父还没出关,不可能是我,而且现在天羡城正是多事之秋,我对他来说还有用的着的地方,一定是黄天奇动的手脚!”凤天晴无比确定道。
“等一下,你是说迦楼罗没有出关?”梁溯寒听出她话中的另外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