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看上去有些年头,纸张已然泛黄,大概被很多翻阅过,有些破损。
顾锋正虽然拜入剑宗门下,但剑宗的上乘剑法和功法不是他这样低级弟子所能接触到的,剑宗里也充满各大势力,每一位剑主相当于一方诸侯,诸侯之下,各有几十名剑师,剑师每年的七月都会到剑雨峰挑选弟子,至于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弟子们,只能沦为最低级的仆役,地位略高于剑奴而已。
所以一本剑法和功法,对于剑雨峰的弟子来说太珍贵了。
顾锋正大致翻看一下剑谱,发现里面的剑法精妙无比,但多有残缺,仿佛里面的招式故意被人抹去了一半,难怪要叫残剑决,一套剑法的基本在于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像这样的残篇没有任何意义,他本想直接扔掉,又想到或许真是师父无心之失,等以后碰到,再还给他便是。
冰雪覆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冰封在冰块里的梁溯寒并没有失去神识,他的心脏仍在跳动,经脉里的劲气仍在缓慢运行,尽管大部分身体失去了知觉,但他的头脑依然清晰,能成为一名刀客本身就要具备极为坚韧的意志,特别在雷虎的残酷训练下,他经历过太多生不如死的坚持,雷虎的徒弟不只梁溯寒和鬼狼,那些没有忍住的人,早就埋于黄土之下。
经过寒冷淬炼的劲气也变得坚韧起来,一点点冲开封闭的经脉,每前进毫厘,都要和渗入体内的寒气作殊死之争,一天两天,终于,梁溯寒身体表面的寒冰开始出现裂纹,到第三天时,他身体里被压抑的劲气从苏醒的丹田里喷薄而出,“喀嚓”一声脆响,身体表面的寒冰变成碎片,不仅如此,他感觉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经脉更加坚韧,劲气运行的速度比以前至少快了三倍,连带的,他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心有所感,拔出青狼刀,刀身上的青色光华似乎更强烈了,一刀劈出,青色的刀芒如有实质,在寒冰凝结的大地上犁出一条深坑。
“还差一点!”梁溯寒感觉自己一只脚迈入了化境。
只要停止劲气运行,呼啸的寒风迅速冻僵身体,劲气一刻都不能停歇。
梁溯寒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吃了些肉干,在这样的地方,肉干也冻成了冰块,坚硬无比,梁溯寒花费很大力气才将肉干嚼碎咽下去,身体的冻伤通过大地神舞恢复了一些,由于冰层隔绝了地面,大地神舞的效果并不好,休息了两个时辰,他感觉精力恢复大半,才重新踏上旅途。
穿过白色的雾气区域,走了整整一天,才见到前方一片巨大凹地,地面同样被冻成镜子一样,整体呈现出晶莹的淡蓝色,在冰块的下方,梁溯寒见到一些被冰封住的鱼,想必这里就是青云所说的冰镜湖了,四下里只有寒冰,哪里有什么七心雪莲?
青云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他闭上眼睛,让地听术的感知范围上升到最大。
但冰层隔断了他与大地之间的联系,他什么也听不到,在这样广泛的区域里寻找一朵雪莲,无异大海捞针。
环顾四周,更北方是一片灰蒙蒙的惨白色,如死人的脸。
东面是一片连绵的冰山丘,像是被冻住的巨大浪花。
梁溯寒沿着凹地的区域游走,除了冰面下的鱼,还有一些冻住的水草,它们都保持着
被冻住之前的样子,没有死去,也没有枯萎,仿佛这里跟之前的冰封森林一样是被突然冻结的,正常的冬天不会这么急促。
而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非常细微,是爪牙摩擦冰面发出的,隐藏在呼啸的寒风中,很多时候,梁溯寒的耳朵比眼睛更加灵敏,这似乎成了他的一种天赋,他假装没有发觉,
那东西非常灵敏的绕到自己身后,在冰面上发出持续而轻微的刮擦声,并且这个时候梁溯寒已然感到背后传来的腥风。
他急忙转身,用刀鞘格挡,一道巨大的白影扑面而来,最终的尖牙已被刀鞘挡住,但它扑下来的力道非常大,措手不及下,梁溯寒被扑到,略一定神,发现是头雪豹,只是这头雪豹的个头实在太大,比一头成年公牛还要壮实,蓬松的白毛间点缀着花团般的褐色花纹,粗壮的四肢有力的刨刮着冰面,眼中的锐芒像锥子一样朝梁溯寒刺过来,在扑到梁溯寒后,这畜生兀自不松口。
起初梁溯寒还被吓了一跳,见不过是头野兽,心中也就落下一块石头,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付一头野兽实在太简单了,劲气随心而起,双臂生出无穷力量,硬生生将雪豹推了出去,雪豹在半空灵活的翻转身体,四爪落地,眼神凶悍的盯着梁溯寒。
仿佛知道梁溯寒不好惹,威慑般的低吼两声,转身跑开了。
梁溯寒当然不会跟一头畜牲一般见识,只是有些奇怪这个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豹,眼见天色又黑沉下来,只能在冰冻的山丘下寻一个避风的地方猫上一晚。
黑夜像幕布一样迅速遮蔽了天空,一个人的夜总是难耐的,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地彻底漆黑一片,彷佛这里是被月光遗忘的地方。
无比漫长的黑夜里,梁溯寒刚刚合上眼,就被一声低沉的哀鸣惊醒,那头巨大的雪豹停留在冰湖中心,身体怪异的扭动着,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拖曳着它,它不停的扎挣,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冰下沉去。
这诡异的场景让梁溯寒睡意全无,无声无息的靠近,惊骇的发现湖心冰面下有一张巨大的人脸,人脸诡异的笑着,黑漆漆的眼睛中流露的绝不是人类的神色,它张着巨嘴,里面伸出无数黑色的像丝线一样的东西缠绕着雪豹往里面拖拽。
雪豹虽是野兽,但也是天地间的生灵,充满祈求的望着梁溯寒。
梁溯寒明白它眼中的哀求之意,青狼刀随心出鞘,青色的刀光瞬间就斩断了那些黑色的丝线,雪豹死中得活,连忙跳开那种邪异人脸覆盖的区域。
黑色的丝线迅速退回冰下,人脸的黑眼缓缓转向梁溯寒。
在哪一瞬间,仿佛有种看不见的东西凝聚到梁溯寒身上,如同被某位邪恶的神灵注视着,身体已无法动弹,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仿佛是对新猎物更加的满意,它缓缓张开嘴,无数黑色的丝线向瀑布一样穿过冰层,伸向梁溯寒。
这已不是武力所能对抗的东西,梁溯寒心头大急,正无计可施间,旁边的雪豹猛地将他扑倒,巨大的身体暂时挡着了那对黑眼的凝视,梁溯寒的身体迅速恢复知觉,在冰面上滑出很长的距离才和雪豹一起站起。
冰面下传出婴儿啼哭的声音,在着寂静的寒夜里格外瘆人。
天地之大
,有太多诡异的东西,中土也不过天地之一隅,在无数没有凡人足迹的地方,有更多超出凡人认知的强大存在。
雪豹以为梁溯寒还受那东西控制,不停在一旁焦急的低吼,试图唤醒梁溯寒的神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却像战友一般互相救援,梁溯寒感激道:“多谢雪豹兄。”
雪豹叫了两声,算是回应,它转过身,离开这片冰湖的区域。
怪物持续的啼哭了一阵便沉寂下去了,梁溯寒也不敢继续留在冰湖表面,反正也无处可去,干脆跟着雪豹,雪豹也不介意身后的人类,它们穿过冰湖,走到冰丘的背后,寒风又像刀子一样刮着,梁溯寒只能全力运行体内的劲气才让自己不被冻僵,但雪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它带着梁溯寒一直往东北方向行走。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座高耸的冰山出现在眼前,冰山之下有一个洞口,一人多高,刚好容雪豹通过,里面传来的温热气息,驱散了梁溯寒身上的寒意。
每头野兽都有自己的领地,毫无疑问,这个洞穴就属雪豹。
梁溯寒刚刚进入洞穴,就听见里面威胁的低吼,借着冰壁反射的微弱光芒,梁溯寒看见最里面伏卧着另一头雪豹,身形略小,厚厚的白毛下探出四个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梁溯寒,发出猫一样的叫声,这应该就是雪豹的配偶和孩子。
没想到在这生灵绝迹的地方还生活着这样的一家。
雪豹向母豹低吼一声,母豹便不管梁溯寒,用嘴角碰触着自己的四个孩子。
梁溯寒微微一声叹息,若是今晚雪豹遭遇不测,它的配偶和孩子都无法在这个残酷而寒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只是现在的他也很疲惫,进入这冰雪世界的六天里,他从未好好睡过一觉,虽然作为一流高手,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需求,但长久的压抑,难免会让他更加疲惫,刚坐在角落,睡意便迅速淹没了他。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一睁开眼,就见到四只小雪豹一字排开,坐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黑豆一般的眼睛里既警惕又好奇,梁溯寒也看着它们,像是被梁溯寒的目光惊吓到,连忙躲进自己母亲腹下,不时用惊疑的目光偷偷瞄着梁溯寒,直到自己父亲雄伟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它们才欢快的跑出来。
雪豹嘴里拖着一条大鱼,应该是一大早在冰湖里刨出来的,它将大鱼拖到梁溯寒的身边,意思是请梁溯寒先吃,这东西像石头一样坚硬,梁溯寒实在没有胃口,但盛情难却,只能用刀剜下一小块,雪豹见梁溯寒接受自己的食物,又将大鱼拖到母豹身边,母豹咬下一小口,咔哧咔哧的在嘴里咀嚼着,然后喂给小豹子。
梁溯寒这才知道它们是怎么在这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他也试着尝了一口冰鱼肉,入口即化,满嘴鲜美,只是略带一丝腥味,但比他的肉干味道好太多。
等自己的孩子和配偶吃完,雪豹才开始进食。
这样的一家子令梁溯寒有些羡慕。
但这事,洞外传来一阵响声,像是鳞片在冰面上滑动的声音,听见这声音,雪豹“腾”的一下站起身,身上的毛发全都炸起,四只小雪豹急忙躲进母亲的怀抱里。
巨大的影子遮蔽了洞口的天光,梁溯寒也感受到一股来自远古的气息。